与我坠星河(170)

已经快两点了，家里的人早就睡了，再过一两个小时，外婆可能又会开始喊叫。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萌生了不想回家的念头。

他来北京闯荡这么久，也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个城市是这样大，显得他孤零零一个人。

司机怕打扰宁思远休息，什么音乐都没播放。车里安静得过分，宁思远又打开夏瀚辰的聊天对话框，翻看以前的聊天记录。

视频通话请求突然出现，宁思远来不及反应，手指按上了接听键。

视频里的夏瀚辰很憔悴，几天没见而已，宁思远看着他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工作到这么晚辛苦了，”夏瀚辰先开了口，“我有点事耽搁了，今天没能回去。”

夏瀚辰说话声音不大，偶尔咳嗽两声还用手捂着压低声音。

“你怎么了？生病了吗？”宁思远心里着急，又不敢表露太多。

夏瀚辰清了清嗓子：“没有，我很好。你回家之后早点休息。”

“你……就是专门打电话告诉我你回不来？”宁思远期待夏瀚辰能多说几句，说说他在哪，这些天都做了什么；说说为什么和父亲吵架，是不是被家人责怪……

夏瀚辰：“昨天电话里太仓促，我原本想回去说……”

“那你就现在说！”宁思远脱口而出。

夏瀚辰愣了几秒，说：“今天太晚了，先休息吧。以后再说。”

宁思远已经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了，追问道：“以后是什么时候？”

夏瀚辰看着他，似乎笑了：“等你——”

视频卡顿了，停滞了一小会儿才好。“刚进了个电话，”这句话还没说完整，视频再次卡顿，这通电话可能又被夏瀚辰挂断。

“是不是有急事找你？”宁思远说。

“应该不太会，”夏瀚辰说，“是柳景然，前几天在上海刚好碰到。”

听到柳景然三个字，宁思远的心跳猛的蹦了一下：“他……找你有事？”

“不知道，可能想聊签约。”

看来那晚酒吧的确聊到了签约，看来柳景然也很急迫，否则也不会三更半夜还在锲而不舍打电话。

“这么晚了，他可能有急事，你们聊，我也到家了。”宁思远说着这些违心的话，心里带着点赌气的意味，兀自挂断了视频，拖着千斤重的双腿下了车。

他走到家门口，却停下了脚步。

他脑子里是柳景然和夏瀚辰打电话的画面，对方说了什么，他又回答了什么，宁思远听不见，却能自己填补出一场对谈。

他想起柳景然在上海酒店发的那条朋友圈，他们聊到那么晚，之后呢？他们住在同一层，他去找他了吗？是不是也学着自己找各种借口，借支洗面奶，借瓶沐浴露……

宁思远无法停止猜想，头脑里都是不正常的轰鸣，让他心惊胆战。

他突然生出一股无法阻止的冲动，疯了似的给夏瀚辰打电话，但对方正在通话中……

柳景然会约他出去吗？不要去啊！

有什么事必须三更半夜谈？明天不可以吗？

夏瀚辰你怎么总是喜欢帮别人解什么人生的结！那些和你毫不相干的破事，你怎么就那么喜欢管！

你不是要做出一番事业给你爸爸看吗？！去做啊！哪里还有时间去管别人！你要做金牌经纪公司，要做牛逼的制片人，这些有的没的凭什么要你去管！

宁思远觉得自己受够了，他不想分手，也不能分手。他等待着夏瀚辰接通电话，只要他接起来，宁思远就和他复合。

可外婆歇斯底里的喊叫声打破了夜的寂静，穿透了厚重的墙壁，直达宁思远的耳膜。

宁思远一下子清醒了。

他不能。

宁思远两手无力地垂了下去。他在夏瀚辰的来电声中关闭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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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客房里，柳景然站在洗漱间巨大的梳妆镜前，垂眸看着黑屏的手机。他刚洗漱打扮了一番，香水还在空气中弥散，屋外床上展着他精心挑选的衣服。

他原本是想赴一场云雨之约，但对方刚才明确的拒绝了他。

他关注夏瀚辰是从《超级星秀》开始，全网都在讨论宁思远，他却只在意宁思远背后的推手。

他各处搜罗夏瀚辰的信息，他的毕业院校，实习经历，以及交过的男朋友。能查到的内容不多，但足够柳景然拼凑出一个他认为的夏瀚辰。

那之后，他再看宁思远和夏瀚辰的关系，就有了自己的理解。

柳景然不是那种是床就爬的人，他自认很爱惜羽毛，除非确定对方能在事业上给自己足够大的推助力，那么他会献祭得毫不犹豫。

但凡他主动出击，还没有失败的案例。有哪个男人能身从花中过，片叶不沾身呢？或许有，但他没遇到过。倒是家中正旗不倒外面彩旗飘扬的例子比比皆是。

在创投会场相遇的确是偶然，但之后的一切都是柳景然刻意为之。

会场附近业内人士选择的酒店就那么几家，打听夏瀚辰住在哪家并不困难，只是一开始他并没有执着要和夏瀚辰在同一层。

老天都在帮他，房卡刷不开门。既然要换房，不如再进一步。

柳景然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不但体现在琢磨角色磨炼演技——他是个好演员，这点毋庸置疑——也体现在他拿下一个目标的策略。

他和夏瀚辰的每一次对话都力求自然，只要察觉夏瀚辰有不情愿的想法就会立刻打住，不会多纠缠半分。

行政酒廊的对谈已经在他意料之外，那条朋友圈仅宁思远可见，没别的意思，就是一点小小的胜负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