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九道拉起侯丁的手，一双漆黑的眼睛幽幽打量着。

这般亲密接触，换做以前，不知会有多少人艳羡。

然而于当下而言，地狱也不过如此。

侯丁寒毛都炸起来了，居然在半死不活中爆发出奇异的力量，冲王业美凌空抓了一把，竭力喊道：“王少侠，救、救我，啊——”

九道不知做了什么，侯丁突然撕心裂肺的叫喊起来。

始作俑者只是抬了抬眼皮，脸上没有任何情绪：“阿美，你得让他们疼一下。”

侯丁的尖叫声凄厉至及，在这个有回音功能的建筑里久久回荡，众人被拢在其中，寒毛直竖。

不是，大佬？

王业美脑子都大了：“你又干了啥？”

九道不紧不慢的动了一下唇，“我捏碎了他的手掌，叫他疼一下。”

疼一下？

他疼得都翻白眼了！

九道观察王业美的脸色，真诚发问：“不可以吗？”

可以，怎么不可以。

如果这能让你觉得好受些。

我知道，你的愤怒，其实是你早以倍受煎熬到无以复加的痛苦。

王业美在心中暗叹一声，他走到九道面前，半跪下来，轻轻抱住九道的肩膀，哄道：“好了，不生气了。”

“让他继续说下去，好吗？”

九道显然高估了“堂堂夜炎宫暗卫首领”的身体素质，巨大的疼痛让侯丁身体不自觉抖动抽搐，连喘息都变得困难了，更何况讲话。

王业美看向众人，礼貌询问：“有没有人能来救一下？”

行走江湖，谁身上不带几粒保命的药丸？不是不救，实在是不敢救，各路豪杰全都十分默契地退后一步，只有疏风默然上前，给侯丁喂了一颗天元聚魂丹。

不一会儿，侯丁脸上又重新泛起血色。

他心有余悸，不敢看九道，只敢用余光偷瞄一眼，发现这尊杀神已经被他的小徒弟拉到人群后方了，才磕磕绊绊的开口：

“萧衡沉迷拆解璞一的□□，但长生始终没有进展，先皇薨后，萧衡没多久也去世了，看守的人用错了锁链，璞一趁机逃了，萧渡接手的时候，‘那里’只剩璞一的残肢断臂。”

“新皇最厌烦神神鬼鬼，萧渡不敢重提猎璞之事，一面用赤灵珠搜寻璞一，一面用璞一的残躯研究长生。萧渡要比他师父大胆，他提出用凶兽来做实验。于是，我们先是抓了些朝生暮死的虫子，浸泡在璞一的血液中，那些虫子果然多活了三天！后来，萧渡给濒死的六脚兽接上璞一的手脚，那六脚兽居然也起死回生了。”

“萧渡又继续在许多凶兽身上重复实验，长生似乎越来越近了。于是，萧渡开始在活人身上做实验，最开始是用普通人，但是排异反应太剧烈的，萧渡便想到了疏风带回来的那些对赤灵珠有反应的人……”

疏风痛苦的闭上眼。

他转嫁到璞一身上的自以为是的仇恨，其实是一把助纣为虐的尖刀。

仿佛今日众人审判的不是侯丁，他才是那个罪人。有那么一瞬间，疏风想逃——

不只是惭怍负疚，那些活生生的生命淤堵在疏风胸口，愧悔难当下，疏风体会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无措。

为了缓解这种情绪，疏风问道：“你们对璞一做了……那样的事，他挣脱锁链后，就这么逃了？”

持有妖鬼之力、被虐待十年之久，重获自由后，不曾泄恨、没有报复，仅仅是逃跑？

侯丁摇了摇头，表示不知。他继续道：“璞一被雷劈得形神聚散这件事，萧渡始终不肯相信，但是新皇已经下旨销毁赤灵珠，命令夜炎宫停止搜捕璞一，没了试验品，萧渡开始焦虑。”

“王少侠在夜幽山看到狼人后，我们就格外小心了，但周晋不知怎么居然找到了‘那里’，我们只好杀他灭口，‘那里’被人发现，让萧渡感觉到了危机，他开始、开始用、用我们这些……”

侯丁戛然失语，似乎接下来的话让他难以启齿，但还是说了出来：“用我们这些、这些食用过璞一血肉的人做实验——夜炎宫和国师府里，啖食过璞一的不在少数，但萧渡的实验一直没能成功，这些人全都死于排异反应，直到杜远梦也死了，我、我开始害怕，于是逃了。”

众人心下一凛，那岂不是……同类相食！

目光投向侯丁，不免涌出一股奇异的恶心。

事已至此，侯丁一点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他确实害怕了，但他一点也不后悔。

管你是人是妖是鬼还是仙，人间的帝王要借用你的力量，去实现他渴求的长生。

我不过是跟着沾点光，又有什么错呢？

侯丁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王业美身上。

这个少年此时正拉扯九道的衣袖，试图将其带离。

侯丁猜到九道为什么暴怒了。

第 65 章

会客厅内一片寂然。

侯丁的话颠覆了广泛的常识，刷新了以往认知，重塑了每个人的三观，是以众人脸上都充满了震惊、疑惑、猜测……和向往。

片刻后，有人率先抛出疑问：“璞一真的是长生之躯？”

一石激起千层浪，一大群人开始交头接耳。

“他真的能带来长生？”

“可就算是为了求长生，也不能吃人肉吧？”

“不对，璞一又不是人，他的肉也不算人肉。”

“你们说，璞一会不会是……人形的凶兽？”

“先皇太谨小慎微了，居然把璞一藏起来，不然大家集思广益，说不定现在已经有了长生之法。”

“可是璞一已经被雷劈死了，太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