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权印(15)
而后中气十足地拜见道,“王爷,老臣已将肇事者尽数关押。”
任千忧偏头疑惑道,“肇事者?”
聊师九回复道,“不过是一些吃药把自己吃疯的闹事者,狠狠敲打一番就是。”
乐正牧似乎是想起什么事情,顺嘴提到,“此次关押人员里有康家三子?听闻他们家也有一桩趣事,其弟杀兄霸嫂,其次兄为了一个男人不惜与其父大打出手?”
聊师九回道,“是,康县令多次来寻老臣,言及康家四郎为妻所杀,其妻与康家大郎遗孀出逃,如今只余三子一个血脉,希望能得王爷宽恕。”
乐正牧晃着那根毛笔,没由头得来了一句,“柳姬之色,确是倾城,难怪男女皆为之倾倒。给她们行些方便吧。”
见他毫不提康县令之事,想必也不放在心上。聊师九应下后才把眼神放在任千忧身上,“这位公子是……”
任千忧这才拱手道,“九老,在下任千忧,特来求教万人使一事。”
乐正牧两句话揭过后,就摆手让他们自己去商量,别扰了他的清净。
任千忧跟着聊师九一前一后地离开。远处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微醺的天光渐渐蔓延。
聊师九瞥见那柄剑,突然开口到,“王爷总是对人抱有怜惜。”
任千忧有些困惑地听着,点头以示赞同。
聊师九脚步一顿,扭头沉声道,“王爷是一个好人,想必任司徒也是因此相助。这趟浑水,他是非入不可吗?”
任千忧虽然不知他这样提及的原因,却也正色道,“九老,若是一只吃饱的猛虎盘踞在你身边,你会怎么做?只有当它是老虎,有利齿强爪,旁人才会惧他几分。若是病虎,早就被蚕食殆尽,身上的皮毛会被扒下来,当做婴儿的襁褓。”
见其拧眉不语,任千忧又道,“舅舅托我向九老问好,且不消多久,或有回帝祭奠之机。”
聊师九瞳孔猛地缩紧,紧紧闭了闭眼睛后晃神道,“定不负主君所托。”
天光熹微,白光乍现。
魂召星兮,所牵何方?
玉盘退兮,所登何向?
盼兮盼兮,寸土寸方。
人常谈兮,人间长叹。
旬日后清晨,佛僧登坛诵经祈福,广施恩德,香火渐兴。
乐正牧顺势广布恩施,轻税减刑,百姓皆以为仁心圣善。
此番作为后,聊师九请来备受推崇的大寺住持开坛论法。主持言及地火洞是天赐福祉,是天地认可皇帝正直,特地赐来惩奸除恶的宝地,可护百姓江山永宁。
众人皆以为然。
不消几日便传出皇帝陛下天命所归之言。那万人使便散了大半。于是城里便多了几处寺庙,多了一个佛脚巷。
余下百人虽然还是吵嚷着要去丰和,却被一步行僧拦在城门口,言及众生苦渡、佛法无边。众人如梦初醒,奉其为师。法号,拂了
太子降生
乐正冶随手翻看宁王回信,无趣地丢到一边。坐在龙椅上的日子愈发枯燥无味,干枯的神经需要点刺激滋养。
反倒是那万人使被处理得很好,如今朝野上下一片叫好,连那些聒噪的老臣也消停不少,这让他颇为受用。
不过平静片刻,一个小太监急急忙忙地从一旁跑上来传话。
洪公公一听,忙喜不自胜地跪到乐正冶身边,“恭喜陛下,天佑吾皇,降下福祉,宁妃诞下皇子!”
而后跪着往前挪了几步,贴耳道:“陛下,太医看过了,小皇子健康健全。”
乐正冶这才捂眼睛哈哈笑起来,群臣见状也纷纷贺喜,颂吉歌福。
乐正冶正笑得前俯后仰,背上的骨头似是没接上,好几次都弯折到了不可思议的角度,而后猛地一抽剑,“朕今日高兴,大赦天下!”
明晃晃的剑指着太阳,乐正冶咧嘴狂笑:“朕的子嗣,不可任由别人冲撞。来人,将所有今日出生的婴孩全部处死!太阳只有一个,今日出生的孩子也只能有一个。”
然后用剑拍了拍洪公公的肩,有些雀跃道,“然后把他们的额骨挖出来,磨成珠子,栓在拨浪鼓上,朕小时候最爱这个。就当生辰礼了?”
疯子!暴君!
大殿里的所有人都这样想到。
阴森的笑像夺命的刀,一刀刀剜在人心上。那些婴孩何其无辜?那些初为人父母的何其无辜!
怪胎!恶鬼!
果然是杀亲杀恩的冷血怪胎,当这个疯子从冷宫爬出来的时候,他们就该知道!这是一个从地府里爬出来的恶鬼,专食活人生魄血肉,叫人间永不安宁!
洪公公忙低头应下,生怕他再说出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
朝上的大臣哆哆嗦嗦地不敢言语,万人使之事才过,这又整出屠杀婴孩的这种自毁根基的错事来。
相比之下,宁王虽贪图享乐了些,却显然更干人事。
乐正冶也没耽搁,起身吩咐道,“阿姐呢?快将阿姐请来。”
洪公公回他道,“已差人去请了,长公主殿下此时想必应当在路上。”
正如其言,乐正窈先下正逗着襁褓里的幼童。
那幼童皱皱巴巴的,又睁不开眼,只能哭哭啼啼地叫着。挥动四肢,仿佛在寻找以前温暖的孕房。
不算可爱,却有些喜人。小小的一只,全部都属于母体。
看得乐正窈有些许心痒。
皇后站在一旁漠着不作声,看向那个孩子的眼神却布满复杂,不自觉地攥紧手,任由指甲掐进肉里。
乐正冶一进门,就看见他阿姐抱着那孩子笑,再一眼看见皇后胥素棠站在一边,最后才看见床上躺着的汗津津的宁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