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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权印(44)

作者: 乱文 阅读记录

那美人尴尬着陪笑,脸上的不自在确实怎么也压不下去,只得应声退下。

不消片刻,一队粉白惨绿簇拥上来,翩翩而入,轻飘飘的落在每个人的怀里。

东门璨笑得更开心了,“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大家与我交好,便是我东门家的朋友。不若趁此良夜,畅叙知己之情,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那旁系站在小船上,冷哼一声,这才摇桨离开。舫阁里的光渐渐在他的脸上冷却,寂静的另一边潺潺响着水声。

“阁老。”

“唔……回来了?”

“是。”

“和老夫说说,你看到了什么啊?”

“傲慢自大,乌合之众,大厦将倾!”

“哼哼,小娃娃。”

简陋的船筏里载着一个古稀老人。浓重的黑夜压不弯他挺拔的脊骨,染不黑他发亮的银须。

“阁老要见的人来了吗?”

“总会来的……”

直等得花船游了又游,水声响了又响,月亮暗了又暗。一根竹竿才撑水而来。

厚重的眼皮掀开,雪白的须毛动了动,叹声道,“唉!你这娃娃哝!”

谢玄都轻踏上船,放下竹竿,拱手道:“见过王阁老。小子谢玄都。”

“嗬哼哼……”

花落渊阁

谢玄都盘腿坐下,问道,“阁老何不去暖阁?此气凛冽乏骨,恐染风寒。”

王阁老吃力地动了动腿,“人老啦!骨头硬,这点冷还是抗得住的!”

看他一眼,咂咂嘴语重心长道,“老夫看过你写的《问世赋》了,”

谢玄都立马坐起身子,还未开口否认就被王阁老打断。

“写得不错,虽然冠的名是谢探幽,但老夫清楚,哼,他没那个本事。后来一篇《桃下神朏赋》,又出个谢罕行。难为你躲躲藏藏,叫老夫找得辛苦!”

谢玄都听罢,叩首不敢起。

“嗬哼哼,你谢家倒是人才辈出,两年,渊阁便进了两个谢家子弟求学,好一招瞒天过海!你莫不是以为我们都是瞎的!”

谢玄都伏得更低了。

寂寥惨白的孤月吊在黑夜里,生来便面对无垠的黑暗,时不时地还被乌云掩盖,微微偷泄的月华才可照亮人间。

静谧的河里很容易掩盖一个落水的尸体,此等丑事,怕是难以揭过了吧。怪不得叔父今日看他,眼神凉凉的,他出门也不管,只冷哼一声。

一声叹息从胡须里跑出来,重重地落到他的心头上,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你这娃娃,平白陷在这皇城污糟里,让人委实心寒。谢家那两个已经被赶出去了,渊阁受贿的阁老也被清出门去,你随老夫去渊阁读书去!谢家的事,不要管了!”

王阁老猛地一挥袖,几句话便为他决断了未来。

谢玄都不可置信地抬头望着这个老人。受贿的阁老,或多或少与谢家有关系,进去读书的两个谢家子弟,是谢家最争气的两脉小辈。就这样赶出去了?

这和与谢家决裂有何区别?若此事为叔父得知,自己回谢家会面临什么?这位王阁老,还真是……

“谢阁老抬爱,小子自知罪孽深重,无颜入渊阁,如今不过茍活,只等一友人赴约,便可黄冠草履,了却残生。”谢玄都又重重地磕下头,大有破罐子破摔之势。

王阁老抚了抚胡须,睁开浑浊的眼睛,“谢家是虎狼窝,任家是阎罗殿。就算是为了你自己,为了未来可以拉一把你的友人,早些去渊阁罢。这城,怕是要吃人咯!”

敲敲敲,一根竹竿落在谢玄都身上,那旁系不耐烦道,“走啦!还要说几遍?”

谢玄都像是一个在夜风里的雕像,跪在那里没有生息。良久才出声问道,“不知小辈该唤先生什么?阁老?还是王老太傅?”

“嗬哼哼!你小子,还是唤老夫王阁老罢!”

谢玄都一愣,旋即站起身来,又跪下去,叩拜三次后,终于起身离开。

“你应该没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吧?”那旁系带着他撑岸划走,嚷嚷道。

“真是不知道阁老怎么想的,明明今年的名额是小姐的……”那旁系低声嘀咕,不时瞄一下站在船头上的人。

稚气未脱,却有君子之姿。如此劣迹斑斑,何来君子?拍拍头,定是自己想错了。还是好好撑船罢,只有五天便要渊阁入学了,也不知赶得上否……

又二年。

永宁三年春。

临渊王任无涯权势滔天。举国百姓不知其帝,不知其县令,但知临渊王。

百姓皆以为再生父母,纷纷建祠祈福,为临渊王所止。

临渊王改制,任王氏四子为司寇,收押贪官污吏近百,其财皆归国有,其职举门客;轻徭役,轻自耕农赋税;收归军队,征私兵入伍。世家气焰尽灭,皆归附。

同年,东门家三子东门璨得封沐阳候,食邑五百。

一笔落下,一册扣合,史官将其封藏在书架之上,以便后世察也。

“临渊王要回来了!”

“是吗?太好了!他怎得八巡这么快?”

“不知道,可能是有大事?”

“噗嗤!怎么可能?这都多少年没出过事了?有临渊王在,怎么会有大事呢?”

“也对,你说临渊王会从哪个门进啊?也不知道我你能不能碰见他……”

“你啊!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敢如此肖想?不过临渊王确实是丰神俊朗,气质卓然。最讨你们这些小姑娘欢心!”

“哎呀!你又取笑我!”

金纹玄衣,引线绣蛟蟒,摄人三步以外,步履生风,衣摆翻飞,旁人不可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