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权印(55)
任千忧有些怜悯地望向一边,颇感心累地松开他,“罢了,你兄长得了时疫,若你还有半分良心,就去看他最后一眼吧。”
没管在地上哀嚎的人,任千忧转身策马就往任府赶。
一推开门,以往气派的门府却满是凄秋肃穆,满堂的白灯笼白绸缎,装点得格外让人不适。
灵堂里放着一口棺。棺边站着一身麻衣的书生。那书生远远地望见他,招了招手让他过来。
任千忧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不该过去。舅舅真的死了吗?不能吧。
他是那样的无所不能,他这十年,遭受的天灾人祸无数,刺杀山洪,什么没见过?假死脱身的事也做过,消息也断过。
不过等达到他目的后,都会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仿佛在嘲笑着所有想让他死去的人:看啊,你们的敌人是不可战胜的神,生死对他不过是可以随意跨过的溪岸!
剑发出阵阵哀鸣,他低下头才发现自己握着剑的手抖得不像话。他真的不想,不敢去细想。
死死握住自己的手腕,有些飘忽地走过去。那个棺椁很像,很像他以前看见过的。一样的纹饰材质,小小的一盒,就这样轻易的隔成了两个世界。
不会的,舅舅之前说过,他要清理帝都的世家,这一定是他的计策。上次假死,丰和许多世家都遭了殃,揪出来了许多蛀虫。不会的。
不知不觉,他就已经走到了那个书生面前。
那书生看他的眼神有哀伤,有同情,也有不知所措,但更多的是镇定。
“老师寿数太短了。天妒英才,老师之举为天妒,为人妒,终究是留不住了。”
轰隆一声,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再也拼凑不起。
“你骗我。”
“我没骗你。”
“我从未得到消息。”
“是因为老师死亡的第一天,他们来到了我身边。我应该还没有介绍过我的名字。我叫乐正泽,是老师留下的保障。”
任千忧愣愣地望向他,“什么保障?”
“保障他的努力不会付诸东流。”
“所以……”
“是的,老师真的已经走了。”
“……”
“丰和将乱,没有老师坐镇,陛下必然会被豺狼虎豹吞噬。我已求来升仙城的封地,任氏一族,就靠小候爷了。”
“既然如此,你不要我留下帮你?”
“你是老师唯一的血脉,我不敢拿你犯险。你母亲近来身体不大好了,还是回去看看吧。”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任千忧不知道自己在骂谁,他只知道自己心乱如麻,脑子里各种念头横冲直撞,叫他头痛欲裂,眼前一片血红。
呕的一声,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来,溅在棺椁上。
乐正泽眼疾手快地捞住任千忧往下倒的动作。唤道,“向病,快来搭把手,把他扛到马车上去。”
从暗处走出来一身黑衣侍卫,接过来唤道,“公子……”
“若你也劝我留下他,就莫要开口了。”
“可公子此时正需人手。”
“可你看看他的样子,像是还能随便折腾吗?他回升仙城,一则可退守,为我们留存后方支持势力,二则可捏住几处关口,重兵之下,那些新收的地方才不敢造次。”
“几处关口?公子竟然划了那么多地方作侯爷的封地?”向病满脸不可置信,觉得他在自掘坟墓。
“向病,你知道为什么当年宫变,老师没有让我继位吗?”没等向病回答,乐正泽自顾自地往后说,
“老师知道我的脾气,武断不足,寡断仁心,又遭不住繁苛的政事,我能撑多久,是个未知数。”
向病咬咬牙,“公子多智近妖,主君不会无缘无故选上公子的,公子莫要妄自菲薄。”
“哈哈哈,你们都以为老师只顾及这些?我当时,是个牺牲品,没什么价值,能活下来,都只是靠着老师的善心罢了。”
乐正泽笑着挥手,“别说了,小侯爷急需诊治。我再在这里待会。”
向病将任千忧扛到准备多时的马车上,向死也提着药箱,跟着坐上去。
“兄长,一路小心!”
“小妹,多加保重!”
几辆马车咕噜噜地往外行驶,重要的资料印章被妥善地放在马车里,一路向西。
此时,一匹瘦马正奔驰在江边。天色渐迟,似有所觉,勒马而停。
天河倒转,一人一马一桥头。
雪山坑杀
谢玄都有些失落地跪下,“他已经走了吗?”
乐正泽点点头,“他早点离开比较好。”
谢玄都沉默下去,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视线回到那口棺椁,“再强悍的人物,还是对抗不了天地寿数。可能这就是为什么许多人都想成为神仙,有移山填海的本事。再不济也要求得长生之药,延长寿岁。”
谢玄都虔诚地插上香,看不出悲喜,“若不是为了让你第一时间把控他的势力,他不会沦落到这地步。起码你应该让他的后人为他守几日灵的。”
说罢站起身,有些不客气道,“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快地要送小侯爷回升仙城?莫不是怕他占了你的位置?”
乐正泽还是那副书生不温不火的样,“我已将老师生前的印章尽数交与小侯爷。老师为你留的几车东西也已停在后院。实在是他母亲不大好了,我不能让他连两个亲人的面都见不到。”
谢玄都瞳孔一缩,“我从未听说过任家有急症。”
“嘉雍长公主的那把匕首,埋的阴毒祸根,奇病难医。”
“向离被韩程送回来了,要他跟着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