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152)

再后来怎么了？

宋祈安记不清, 她用身体护住了怀里的人, 随后就失去了意识，她们好像从马上跌了下来，又好像不对, 因为当时地上是软软的——地面怎么可能是软的呢？

此时, 李婉正用帕子擦着宋祈安脸上不断渗出的冷汗，她的外袍已经被脱下, 垫在地上只留了一件里衣, 上半身的衣服被扯到肩膀的位置，那里的窟窿已经被碎掉的药草堵上, 不再流出血液。

胸口的衣服被血液浸湿，血浆凝固在那里, 有些触目惊心。

她们藏匿在一个山洞中, 这里以前似乎是某些动物的巢穴，如今被李婉征用, 宋祈安平躺着, 李婉勉强可以蜷缩着身子坐在那里, 还算够用。

看见宋祈安的手指动了一下, 李婉迅速将她的手拢了起来。

“陛下如何了？”李婉俯身将耳朵凑到宋祈安的嘴边，试图得到她的回应。

李婉的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宋祈安则是更加苍白。

等了许久没有反应，李婉才摇摇晃晃地从宋祈安的身上起来。

宋祈安已经昏迷了一夜，洞口被李婉用草丛虚掩着，只有几缕阳光勉强能够穿过叶子照射进来。

不知道这样是否有用，还是只能掩耳盗铃，至少两人到现在还没被那些刺客发现。

草药是逃亡的路上摘的，李婉侧躺下来，伸手摸上宋祈安的脸颊感受她的温度。

原来是女子吗？李婉有些不知所措。不论是对于当前的局势，还是对于宋祈安是女子的事实。

她不敢想象，一个女扮男装，手里没有实权的小皇帝是怎么在这宫里生存的。

难怪她会和她的皇姐们如此亲密，难怪她会习惯于独自处理贴身事物，也难怪她不允许自己解她的衣裳，难怪她不愿圆房……

太多太多的难怪，原来都是有迹可循的。

李婉不禁想，这个少年是怀着怎样的心情与自己成的亲，拜的堂，与她一样同为女子的自己。

自己在她的心里又占据着什么样地位和身份？

被迫迎娶的妻子？

被派来监视她的皇后？

还是那句玩笑话的阿姐？

如果连性别都可以伪装着欺骗，那是不是说明那些承诺、约定、与誓言不过是让伪装更加真实的砝码，不过是都是假象？

也罢，至少她对自己一直都是好的，不是吗？

哪怕是伪装。

静谧而又危险的环境容易使人胡思乱想，连向来冷静的李婉也不可避免。

最后是宋祈安的呻吟的声音将她思绪拉回。

李婉连忙将耳朵送过去，但仍然听不清。

李婉想给宋祈安喂些水，只是这种地方又怎么找得到能喝的水？

宋祈安只感到有一股甘甜又有些黏稠的液体流入自己的喉管，她贪婪地吞咽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留入口中的“甜水”并不多，堪堪抚平她喉咙里的灼烧感。

恢复了一些体力，她下意识地往身边的热源寻去，她想找李婉，找她的皇后，她想知道她有没有受伤，疼不疼。

李婉包扎着掌心的伤口，随后便听见少年嘴里不断重复着‘皇后’二字。

——

帝后遇刺失踪，整个行宫一下子就乱了套。

宫里的侍卫和宫人倾巢出动，连那些个大臣们也不敢歇着。

躲在暗处的徐忠阴沉着脸看着对面的人道：“不是说好不能对陛下动手的吗？”

“你想让皇后苦经多年的心血都毁于一旦吗？”他压抑着怒气道。

那人似乎是被问得哑口了，半晌没说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说：“有另一批人，他们想刺杀陛下……”

“为了保护陛下和那个女人，主管姐姐也受了伤，我……”那人说话时有些激动，“我们并不会伤害她的孩子，你不能这样怀疑我们。”她盯着徐忠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也许徐忠背叛先皇后，投靠那个小皇帝，但她们这些人绝对绝对不会！

而且哪怕她们不能全心全意帮助现在的皇帝，她们也不会做出伤害先皇后骨肉的事情，她们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除掉不利皇帝掌权复仇的因素。

“倒是你，你们就是这么教导她的？她身边的那女子是怎么回事！”那人说着也有些上火。

那个人是李家的女儿，是仇人的女儿，可皇帝如此宠爱她，他们却置之不理，甚至想帮皇帝瞒着她们……

“你难道忘了，是谁把你从那台子上救下来的吗？”那人冷冷地道。

这回轮到徐忠无言可对了，于是那人又继续说：“你放纵皇帝，会让先皇后的心血毁掉的人是你。”

行宫一片混乱，能够帮忙的人全都出了门，唯有女眷和孩童还留在里面。

很不巧，李欢也是其中之一。

她很担心她的阿姐，她也不想坐以待毙，她甚至回了李家的居所，想跟着二哥一起去找。

但李殊也无能为力，他被父亲安排留在这里，照顾宋继。

一种无力感铺天盖地地向李欢袭来，离开的脚步很是沉重，她甚至懒得理睬耳边宋继的叫唤。

整个猎场包括后面没有被划进来的树林都是要寻找的范围。外面被侍卫拦着，闲杂人等不能进入。

李欢进不去，也不愿离开。

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想进去吗？”方书仪牵着一匹马走过来问道。

李欢看见她眼睛都亮了起来，仿佛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她扑到方书仪身上，抬头问她的马是帮谁牵的，能不能让那人带自己进去？

李欢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方书仪摇了摇头，以为是在拒绝，抱着她的手也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