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深陷(3)
等到所有人都回去了,路上也没有其他来问论文的学生,天地间只有秋雨和被风打落一地的黄叶,又走了很远很远,白鹭洲才在一棵梧桐树下驻步。
蓦地——
伞面开始转动。
雨珠斜落,执伞的人缓缓回身。
眼眸轻抬起,终于,峭凉目光肯大发慈悲地落向身后紧追不舍的那个人。
池柚被淋得湿漉漉的,抱着胳膊,瘦小得仿佛要被那件大外套吞掉了。
白鹭洲极轻地开口:
“过来吧。”
被允许接近后,池柚的眼睛瞬时亮了起来。
这一声首肯她等得太久,连忙慌张提步,飞奔向白鹭洲。
噗通、噗通、噗通。
她跑得太急,白球鞋坠落在深深浅浅的水洼里,沿路溅起一连串大小错落的水花。
等池柚在面前站定后,白鹭洲不露声色地转了下伞,将池柚罩入伞下。
女孩心脏狂跳,喘着气,吹拂得旗袍上的玉压襟穗微微颤动。
白鹭洲握着伞柄的手指动了动。
短暂地抻开一寸,又紧了回去。指骨在伞柄上捏出了白痕。
片刻后。
她别开目光,淡淡地看着地上的梧桐叶,问池柚:
“今年就要毕业了,有找好单位吗?”
池柚的脸红了红,摇头,“还、还没呢……”
白鹭洲:“你妈妈不是在大医院任职的医生么?还有你隔代的长辈,我记得也是医生,按理说应该认识很多医院的人。”
池柚:“妈妈才换了家医院工作,还不熟。姥爷他们年纪大了,也早就去国外发展了。”
白鹭洲还是瞥着地上的落叶,脸上没有表情,“那你就自己想想办法。托朋友,托关系,早点找个合适的医院规培。”
“哦,好……”
池柚深吸了口气,对白鹭洲承诺。
“老师,我工作了,也还是会来找您的。”
“……我不需要。”
白鹭洲顿了顿,打开手里的文件包,从里面取出不知道什么时候收进去的糖和玫瑰花,将它们塞回到池柚怀里。
“不要再给我送这些东西了,全都是我的累赘。”
池柚愣了一下,看向花瓣被揉乱的骨朵。
“收收心吧,作为学生,前途才是你该操心的事。不要再肖想别的什么。”
白鹭洲转身离开的那一刹,眉头轻皱了一下。
“有把花染成红色的功夫,不如好好想一想你研究生毕业后的发展,是继续考博还是参加规培,或是别的安排。眼下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你自己心里要有掂量。”
伞从头顶挪开时,雨珠合着一片梧桐叶落在了池柚的发间。
一抹清透破开混沌,沁入朦胧心扉。
池柚望着白鹭洲离去的背影,思绪深处某地忽动。
来不及细想,便着急地脱口而出问:
“老师,您发现这次的花是染出来的了?”
白鹭洲只是继续走。
也不知她是因为伞顶滴答作响的雨声没能听清,还是装作没有听到的样子。
第002章
云州医科大。
宿舍。
临近傍晚,阴雨天气让天空黑得比以往都要更早一点。才六点多,宿舍里就已经开了灯。
吱呀——
池柚推开门,整个人淋得跟个落汤鸡似的,发梢和衣角都在向下淌水。
正在拖地的程枣枣见了,尖叫一声,拎着拖把风风火火跑过来,“快快快,在拖把上踩一踩再进!”
门口床位的林慕橙刚洗完澡,坐在下面的书台旁,身上的睡衣还带着浓郁的沐浴露味道。
她放下涂了一半的身体乳,顺手递给池柚一大块干燥的毛巾,以一种很是慈爱的目光看着乖乖在拖把上蹭鞋的池柚。
“小柚子,怎么淋得这么狼狈呢?下次没带伞告诉我们,我们派个人去接你呀。”
“谢谢林姐姐。”
池柚摘下卫衣兜帽,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见程枣枣正费力地摆弄拖把蹭自己的鞋底,一下子红了脸,又磕磕巴巴地说:
“谢、谢谢……麻烦你,枣枣姐姐……”
“算啦,不习惯说这些交际的话就别勉强了,我们又不是那需要你硬客套的人。”
程枣枣叉起腰,无奈地笑。
对同学们喊哥哥姐姐,早已成了池柚生活中见怪不怪的事情。
打上幼儿园起,池柚就拥有着优异于常人的智商,曾在小学时连跳三个年级,跳级后,一直都要比同年级的同学小上3、4岁。
她总是比原班级上最矮的学生还要矮大半个头,是体育课永恒的第一排、合照时永远凹陷进去的中间人。从小到大,校服的肥大袖口中,她从来都没能露出过整只手。
虽然现在已经是研究生毕业级,但她的年龄却跟那些大学本科里的嫩瓜蛋子们差不多。
而对于池柚偶尔出现的结巴和局促,也是舍友们见怪不怪的事。
入学的第一天,池柚的母亲便拎着许多高端的巧克力糖果挨个拜访了各个床位的同学,用昂贵的零食将每一个舍友的桌子铺满。
池妈妈很诚恳地说:
池柚从小就有严重的自闭症,在与人交流这件事上始终有一定的障碍。但随着年龄增长,如今的池柚已经好了很多,会打招呼,会说谢谢,会尝试主动和人说话,希望大家不要觉得她是一个无法沟通的怪小孩。
一开始舍友们接触起池柚还小心翼翼,带着好奇的凝视,保持着礼貌与距离。
但没过多久,舍友们就发现池柚特别乖,乖得离谱。
她们跟池柚说什么池柚都会红着脸点头,勾勾手指就能听到池柚一口一个姐姐地叫。如果起坏心思逗弄池柚,池柚着急时口齿不清的结巴又会显得她愈发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