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狂深陷(7)
最多也就是跟在白鹭洲屁股后面晃一晃,默默地当个挂件小尾巴。
就跟当年的小池柚一样,一言不发的,带着几分怯懦,在白鹭洲回头时,嘴里犹豫地含起半声“老师”。
学生们都在议论说,隔壁医科大的池柚在追他们师大的白教授。津津乐道,夸夸其谈,无比乐此不疲。
客观来讲,作为一个追求者,池柚没有什么原则性上的毛病。
坚持,长久,细心,从来不会引起任何人的不适。有距离感,一直都很小心地把握着分寸。感情纯粹又柔和。
只是……
白鹭洲支起下巴,从副驾驶座的车窗望出去,眉尖浅浅一蹙。
……
她只是觉得……
那好像根本就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吧?
“洲洲,在想什么呢?”
二姐的声音忽然打断了白鹭洲的思绪。
等红绿灯的空隙,她敲着方向盘,饶有兴趣地偏过头看着走神的妹妹。
“没什么。”
白鹭洲放下胳膊,眉头又舒展成平淡无波。
“一个不怎么重要的人生小插曲罢了。”
二姐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不会和那个送你染色玫瑰花的人有关吧?”
白鹭洲:“姐……”
二姐又道:“噢不不不,应该是和那个你会‘特别’给臭脸的人有关?”
白鹭洲:“……”
二姐:“这两个不会是同一人吧?”
白鹭洲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二姐哈哈大笑,说好了不开你玩笑了。
车子重新开始行驶。
等开到能远远看见四合院外的胡同口时,二姐想起点事,踩下刹车,有点头疼地抓了抓头发,啧叹了两声。
“一会儿到家,爷爷肯定又会给咱们这两个三十多岁的老东西催婚。你可要做好准备。爷爷上次特地跟我讲了,说是给你物色了个不错的口腔医生,就职三甲医院,人俊多金,家世很好,这回八成要和你提呢。”
白鹭洲:“……医生?”
二姐:“对,好像是爷爷某个老朋友的外孙,咱爸妈去年还跟他爸妈吃过饭。”
白鹭洲无情地给出评价:“受包办婚姻思想影响的不必要的联姻,除了达成根本没有意义的‘亲上加亲’,完全是会浪费时间的无效社交。”
闻言,二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白鹭洲淡淡道:“你不用帮忙,我自有办法婉拒掉。”
二姐:“我知道,我就是提前和你知会一声。”
白鹭洲:“嗯。”
车子拐了个弯,开始掉头调整,准备停在空置的白线内。
就在二姐盯着后视镜调整车身时,白鹭洲忽然又开了口。
似是不经意地随口一问:
“那人是在哪个三甲医院?”
又问:
“他就职的医院……还收研究生毕业的规培生么?”
第004章
白家老宅,坐落在错综胡同的最深处。
夜幕垂落,陈旧的松木门楣上挂着一块阴沉沉的匾牌,刻了斑驳的“白柳斋”三字。
门头下方两侧挂着燃明火的大红纸灯笼,款式很旧,但灯笼纸干净崭新,时不时在静谧夜晚中发出细小的烛芯吡嚗声。
石阶旁两座戏球石狮被红灯笼照出淡红铜色,石狮身上还有被洗刷后未干的团团湿痕。
二姐转着车钥匙,走到石阶上,吹着口哨,敲了敲铜门环。
白鹭洲在后面,拎着刚刚从胡同口老点心店买来的枣泥糕。
糕饼被牛皮纸方方正正地包着,一串棉线从头吊到尾,不像一叠点心,倒像一副老中药。
听到门内有脚步声过来后,二姐停止了口哨,站得也板正了一些,车钥匙老实地攥进手里,眼睛下意识地看向了地面。
沉重大门“吱呀”一声打开。
“……白鹊起,你这小妮子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等我死了,你才知道给我来守守丧!”
随着木杖敲头的一声“咚!”,闷沉的老妇人声音暴躁地响起。
二姐的大名就叫“白鹊起”。
老妇人又看见了白二姐身后的白鹭洲。
眨眼之后,语气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洲洲也来了?哈哈哈哈,好好好,还拎好吃的给奶奶,真懂事。快,快进来!”
老妇人拉开大门,绕过白二姐去牵了白鹭洲的手,拉着白鹭洲边走边唠叨:
“你看你,就这么走过来了,你二姐也是,都不知道劝劝你,这才好了几年,她也不怕你……”
话到一半,老妇人忽然住口。显然是意识到自己言及了一些禁忌。
短暂的沉默后,她又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唠叨起了一些别的关心的话。
二姐见状,也不接什么,只是很有眼色地跟着进了门,反身关门上木栓。
……
这位极度关心白鹭洲的老妇人是目前白家辈分最高的长辈,名叫白碧英。
同时,她也是这座白柳斋的主人。
如今,白碧英只是盘踞在胡同最深处的老宅晒晒太阳打打麻将,一副不世出的模样。可在上个世纪初中旬的时候,年轻时的白碧英可要比现在高调多了。
那几年,新旧社会更替,封建残余还未完全消亡,新社会与新思想仍在起步阶段。在百废待兴的当时,白碧英年仅十九岁,就已是梨园行当里四海承风、鼎鼎有名的大角儿。
那时受旧思想禁锢,能上戏台子的基本全是男人,京州梨园行中,唯有白碧英一人,顶着女儿身硬生生地闯出了一番天地。
——旦角里威武稳重、铿锵潇洒的刀马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