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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与救赎(27)

作者: 杨之达 阅读记录

助手将池小映接进咨询室,室内的陈设显然经过了改动:原本为客人放置沙发的地方空了出来。助手将池小映的轮椅轻轻地停在空出的位置上。

这是一个非常舒适的位置,房间宽敞安静,侧面前是大的落地玻璃窗,视野开阔,一眼可以看见城市的天际线。

在这样的高度,远远地望见广袤的白生生的天空,人的心胸里也不由得生发出开阔舒畅的情绪。

俞越医生年纪瞧上去还轻,人却温和持重,眼睛也诚恳,穿一件常服,十分容易使人生发亲切与好感。

“想要明白你对这位同性的感情是不是爱,”心理医生温和地说,“首先也许你可以想一想,在你心里,‘爱’的定义是什么呢?”

“这真是个难以回答的哲学问题。”池小映笑着说。

俞医生也笑:“没有标准答案的。人与人的衡量不一样。”

“那么,俞医生对爱的定义是什么呢?”

舞蹈演员这样问,心理医生也没有意外。他以手支颐,想了想,诚实地说:“我心目中的爱,大概是,因为欣赏对方的品格与价值,因而由衷希望对方可以获得幸福的生活,这样的一种感情。”

池小映点点头:“俞医生的爱真是崇高。”

俞越笑了一下:“也并不那么崇高。当然我也期望可以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生活,希望能够得到对方等同的回应。只是如果我的愿望与对方的愿望有所冲突,那么,我还是更希望对方能够得偿所愿。”

池小映若有所思,俞越说道:“这只是我一个人的答案,供你参考。”

他说着,眨一眨眼睛,“现在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池小姐。否则我会以为是我在接受池医生的咨询。”

池小映不禁笑起来:“好,好,我想一想。我想一想,那位同性是因为什么让我产生了好感。”

18.2

池小映第一次将李芳岩看得清楚,已经是在ICU病房里了。

飞机上,她记不得那一位李医生的脸;抢救中,她浑浑噩噩,挣扎求生,大半时间没有清醒的意识。

当麻醉医生小心翼翼地走近她的病床,轻声地问:“池小姐,你还好吗?”

池小映在医生襟前的铭牌上第一次看清她的名字:

麻醉科,李芳岩。

芳岩。

有暗香浮动的岩石。

当池小映在ICU里说:“请你放心,我不会想不开去做傻事的。”

医生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那就好。”

池小映其实觉得这位医生有些有趣。

她感受得到,出于某种原因,李芳岩关心她,真正地关心她,关心到近乎于小心翼翼的地步。

池小映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她因此感到一些好奇。这种有趣和好奇某种意义上冲淡了意外致残对她的影响力。

那之后,她又在ICU见过这位李医生几次。麻醉医生尽职尽责地治疗病人,她不爱说话,在ICU里总是神情专注,缄口不言。

那时候池小映没有想过,这样一个冷静,稳重,可靠而年轻有为的医生,会在睡梦里痛苦地说:

“可是我爱你。我要怎样做,才能留住你。”

池小映的心里微微地一动。

当然她知道医生表白的对象不是她,但是就像歌曲里唱的:“第一次遇见,阴天遮住你侧脸。有什么故事,好想了解。”①

池小映半低着头,沉吟了一下:“俞医生。”

“嗯。”

“我觉得,我对于‘爱’,没有你那样清楚明白的定义。”

池小映顿了顿,看了看心理医生,轻声地说:“对于我来说,喜欢,就是有一瞬间心动的感觉。”

俞越点点头,池小映笑起来,右手食指在心口点了点:“就是这里,它忽然动了一下,然后呢,我就有点想进一步和对方接触,想要了解对方是什么样的人,这样的一种感受吧——我说不清楚,所以想来请教你。”

池小映说完之后,心理医生安静地思考了一下。

“很合理。”他说,“只是,如果你对我有过多的保留,不能完全敞开心扉说实话,我很难帮到你,池小姐。”

18.3

心理医生将话说得十分委婉,然而话里话外的意思,大家都明白的:

所谓“有过多的保留”,“不能完全敞开心扉说实话”,翻译成四个字,无非就是:“你在说谎。”

池小映倒是完全没有流露出不自然的神色。她以手支颐,好奇地看着心理医生:“俞医生。”

“池小姐。”

“你为什么这样说?”

俞医生一笑:“有说错吗?”

“……好吧。”池小映也一笑,“我想,对我来说,完全信任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是有点难。”

想了想,她补充道:“即使对方是十分具有经验与名声的心理医生。”

俞越一拱手:“过奖,过奖。”

池小映莞尔:“你是心理医生,这一点你应该比我更有经验。”

“不一定,”俞越打趣,“池小姐听上去比我有经验。”

池小映实打实地笑了:“不敢,不敢。俞医生。”

“嗯?”

“也许,你可以向我展示一下你的专业能力。”

池小映说完,眨了眨眼睛。

“如果你的专业能力可以让我信服,”她说,“那么,我应该会有更大的可能性,真正向你敞开心扉。”

俞越并没有觉得自己身为心理医生的权威被挑战。他温和地点了点头。

“你具体需要我展现哪一方面的专业能力呢,”心理医生询问道,“有什么特别的要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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