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钓我吗(42)
她轻轻说:“……那你就要再给对方一次机会吗?”
陈清野语气平淡:“一次也许是迫不得已,也许是情有可原。为什么不能给?”
岑舒贤抿了抿唇角。
有点意外,好像又没那么意外。
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有些人的人生一向富足又平坦,连宽容都更轻易做到一些。
陈清野是一个纯粹的人,有一颗钻石一样透明又坚硬的心。
和她完全不一样。
她的心也许是一个镜子迷宫,乍一看绚烂而迷惑,要是走到某个拐角,就会发现六面镜子映出的全是中心的黑暗。
陈清野打断了她的出神:“别吹冷风了,去登记。”
“陈清野……”岑舒贤轻声叫他的名字,“你也不后悔喜欢我吗?”
他像是不太明白她今晚为什么总是抛出一些无谓的问题,蹙了一下眉:“有什么好后悔?”
“我……”
岑舒贤停了下来。她觉得自己必须得挤出一个合适的表情,再去说接下来的话。
她努力让自己看上去楚楚可怜:“你知道吗?我很羡慕你,你家境好,父母爱你,人聪明,长得也帅,人生就没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我站在你身边总是觉得相形见绌。”
陈清野还是蹙着眉,看她的眼神却柔软了下来。他抬起手,又不知所措地顿在那里。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我,在你身边我总是很没安全感。”
她必须得为自己当初甩了他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陈清野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他看着她的眼神里像是藏了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就好像比自揭伤疤的她还要难过,而他的难过不是在演戏。
他的人生光明璀璨,所有的挫败也许都来自她。
她刻意去体会那些情绪,想让自己的表演变得完美,但她忘记了那些情绪是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就水泄而出,汹涌地一轮一轮淹没她的心脏。
“我知道,除你以外,那些人都不是真的喜欢我,他们总是欺骗我、背叛我……”
“可从来没有人能一直陪着我,我讨厌孤零零一个人的感觉……”
外婆走后。
真的没有人再陪着她了。
在胸腔里乱撞的情绪涌上眼眶,她感受到它们马上要脱离控制:“陈清野……”
岑舒贤踮着脚,将双臂搭上陈清野的肩膀,手圈住他的脖颈。她的脸贴着他的颈窝,那里的皮肤光滑又炙热,下方的动脉以极富生命力的节奏跳动着。
突然,眼泪就争先恐后地涌出她的眼眶。
沾湿她的睫毛,沾湿他的皮肤,落进他凹陷的锁骨里。
岑舒贤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这样带着哭腔和一个人说话。
“你那天说的还算数吗?”
“我想安定了,你还在等我吗?”
第21章 钓鱼
在岑舒贤等陈清野回答的时候, 下起了细密的小雪。
雪和雨是不同的。
它来的时候脚步很轻,落在身上的时候没有重量,只有裸露的皮肤偶尔会感受到像幻觉般的冰凉。
细碎的雪花一瓣瓣地飘落下来, 落在陈清野黑色的羽绒服上、灰色的毛衣领口上, 独一无二的形状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造物,许久都没有融化。
陈清野像是叹了口气,又像是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
他轻轻地拍了拍岑舒贤的背:“别哭, 别哭。”
话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声线哑得不像话。
他在这刻之前还在想, 他究竟多久能等到她的这句话。
今晚八点的时候,贺樾过来找他, 说看见岑舒贤在「Ocean·Livehouse」和一群男生喝酒。
他一边想, 她怎么可能听了那些话就回心转意, 这也没什么意外的。一边又想,也许今生都不会等到她愿意安定的一天, 蝴蝶终究是更爱自由的。
可还是在贺樾“没出息”的眼神里, 载着贺樾一路飙车赶到了「Ocean·Livehouse」。
然后就看见她, 那静水无波的一眼。
宁愿自己面对危险, 都要跟他做陌生人。
反而是他,根本没去犹豫是不是该冷眼旁观,直接就冲了上去。
就像那年冬天在KTV门口揍了韦浩林, 他大获全胜后揪着韦浩林的一头黄毛, 警告韦浩林要是敢找岑舒贤麻烦,他就叫韦浩林全家都在芝城混不下去。
随后, 是肾上腺素消退, 沸腾的血液冷却, 清醒了冷静了,却发现爱她这件事——
本来就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冲动。
可以蒙蔽一切的冲动。
岑舒贤的脸埋在他的颈窝, 眼泪沾湿他的胸口,像覆在上面的一块薄冰。她说话时瓮声瓮气的:“陈清野,你正面回答我呀。”
十年饮冰,难凉热血。
是与非,真与假,好像都没那么重要了。
他抬起手,托着她的脸,再用拇指抹去她脸上的泪花:“当然算数。”
岑舒贤睁开眼睛,湿漉漉的睫毛一缕缕的,眼角弧线勾人,琥珀色的眼眸一片清亮:“真的吗?”
“真的。”
“那我们算复合了吗?”
和她分手第五十三天。
怎么一天天数,一点点捱,想法如何变了好几轮,月寒日暖煎人寿,似乎都历历在目。
陈清野把手环过岑舒贤的肩膀,另一只手缓缓上滑,停在了她后脑勺上。她的头发很软,因为雪落在上面有几分湿润的冰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