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殿上(154)+番外
此战大获全胜,羌族主动求和,意味着北境安宁,百姓富足,动荡的局面离盛京又远了一分,太平岁月的到来又进了一步。
梅砚看了宋澜一眼,而后转身走到了窗边,伸手开了那扇窗户。
窗外已经是鹅毛大雪,万物都成了素白一片,早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镇守屋宅的屋脊兽、祈愿祥瑞的石狮子、象征着河清海晏的一草一木,全都融在了这场纷纷扬扬的大雪里。
梅砚负手而立,整个人清然温和。
“青冥,明天又是新的一年。”
“你看,瑞雪兆丰年。”
作者有话说:
“蘸雪吃冬瓜”出自宋代释师观的《偈颂七十六首其五六》,特此标明。
第86章 醋意
这场雪肆无忌惮地下了好多时候, 许久都不见止息的态势。
宋澜梅砚站在窗前看了好一会儿的雪,直到自己都觉得有些冷了,才把梅砚的手揣到自己手里搓了搓。
“少傅的手这样凉, 别在这站着了,回去睡吧。”
梅砚脸色白,眼神之间隐有倦色, 却只是看了里屋的床帐一眼就摇了摇头。
他的神色不太自然:“不, 今日除夕,合该守岁。”
宋澜笑了笑, 以为他是不好意思了,便有些不依不饶地说:“守岁可是要写贺岁词的。”
谁知梅砚上了脾气,嗓子里轻轻“哼”了声, 然后就走到桌案旁提笔蘸了墨。
“贺岁词我还写不了么。”
梅砚穿的是一件如意绣缎锦袍,不算贵重,但极衬他,那张清疏的面容就映在烛火之下, 温和的杏眸平静安宁。宽大的衣袖被他微微挽起一段, 露出纤白的手腕, 他就用那双手提笔写字。
梅景怀的这双手,写过教导太子的诗文, 写过忧国忧民的策论, 写过言简意赅的折批。
云霞满纸,笔底烟花。
他不是写不了贺岁词, 而是那双提笔安天下的手用来写贺岁词实在有些大材小用。
笔转流动, 清丽的字迹落在红宣纸上, 枯淡的年味因着这一封贺岁词而肆意滋生。
他写:除夕夜宴鼓声藏, 角声枯眠寒岁长。
他写:朝暮不同年岁往, 旧历翻来新桃康。
他写:沽酒作赋不觉忙,写文执剑玉成幢。
他写:瑞雪纷扬点白昼,爆竹燃灯子在旁。
梅砚搁笔之时恰恰是子正时分,天边猛地炸开了一族烟花。
终究有人记得这是年。
宋澜眯着眼睛拿起那贺岁词看,只觉得心中有数不尽的安稳自在,末了勾唇一笑:“子在旁,少傅,是谁在旁?”
梅砚眯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嘴角含蓄的笑意缓缓散开,声音像是清和寒夜中温着的一壶酒,虽清却暖:“狼子在旁。
“狼子有野心呐。”
梅砚今夜像是故意回据宋澜这些亲密的话题一样,闻言也不接话,只是淡淡地提笔点了点手边的宣纸。
“狼子野心什么样?写出来看看。”
宋澜也不急,接了笔就弯腰去写。
比起温和的文臣,帝王的言辞总是更显张扬,他的眼里不只有瑶光殿中九间朝殿,还有触手可摘的万里河山。
他写:安可歌大雪满风霜,河清海晏江山狂。
他写:纵不知坦途何如是,才子衣锦又还乡。
他写:怎又说圣主在何方,君王正坐明堂上。
他写:盼天地开门万象新,求心上人在枕旁。
轻狂而张扬,满是少年口吻,不被格律束缚,却可从中窥见一颗渴慕天下太平的心。
梅砚叹了口气:“你终归不是那杀伐果断的的帝王。”
“这重要吗?”见梅砚实在不情愿,宋澜只敢揽了揽他的腰,笑说,“朕还要求心上人在枕旁。”
梅砚笑了笑,抬眼,看向窗外一天白雪。
“那我的新岁第一愿,就愿你所求皆如愿。”
大雪满初晨,开门万象新。
——
瑞雪兆丰年的确是好兆头,这年的春天来得似乎格外早,很快就到了二月份,盛京城里已经是一派草长莺飞、欣欣向荣的模样。
然而宋澜已经为着羌族求和一事烦躁了数日。
少傅府。
宋澜坐在桌前喋喋不休:“这些个羌族人胃口怎么这么大,他们不知道自己是求和的那一方吗!”
梅砚接过他手中的奏折看了看,见是周禾的笔迹,眸子微微一凝,但语气不变,只是笑了笑说:“羌族人素来蛮横,这等情况下想要为自己多讨一些好处也能理解。”
“哼。”宋澜有些鄙夷地撇了撇嘴,又有些心虚地将那折子抽回来合上,信誓旦旦,“虽能理解,却绝不能答应,不然我大盛如何立威!”
大盛立朝数百年,沿用前人所述的至理名言数不胜数,诸如:意料之外、变幻莫测、朝令夕改。
通俗一些说,这叫计划赶不上变化。
具体一些说,大约就是周禾班师回朝一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顺利。
除夕之前羌族告败,不久便向大盛提出议和的请求,彼时宋澜并没有赶尽杀绝的想法,只要北境安定,他不在乎让羌族人再多活个几百年,于是便让周禾暂且留在北境,与羌族首领商讨议和之事。
然而那羌族首领大约是看宋澜和周禾都很年轻,议和之时十分得寸进尺,一直在对议和的条件讨价还价。
宋澜要求他们每年进贡十万两纹银,他们便问每年五万两行不行。
宋澜要求他们每年进贡八万匹绢布,他们便问每年四万匹行不行。
宋澜要求他们送一名王部幼子来盛京作质子,他们便问送一名王部姑娘来给宋澜当媳妇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