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冥主谈恋爱(145)
只是很可惜身负重任的人没能见一次那张日思夜想的容颜。
半生岁月锁在戏台的人也没能盼来那个倚窗而坐的身影。
将军再见到戏子的时候,天上的皎月圆了一轮,梅树枝头的嫩芽又长了几根,可伊人的模样却不复当年。
那日将军赶赴戏楼听戏时,却只见花戏楼燃起了熊熊大火,烧毁了半边戏台。
几百号人包括戏班的人在内,无一幸免,全身都被烧得面目全非,极其惨烈。
戏子那日没有登台唱戏,虽逃过一劫,却被大火烧毁了容貌和声音。
将军救下了他,将他安置在将军府里,每日都会差仆人送吃食送衣物。
戏子坐在梳妆镜前,看着这张曾经风华绝代,如今却不堪入目的脸,无论用多少胭脂粉末都掩盖不住那丑陋的痕迹。
台上的歌姬优伶这辈子最重要的只有两样东西,一是声,二是脸。
如今这两样能在乱世里糊口的本领都毁于一旦,他往后何以谋生?
戏子悲痛欲绝,难以接受,手中的白绫绸缎一剪,便是要悬梁自尽。
一直躲在窗外窥视的将军急忙踹开了房门,又一次将他从生死边缘救了回来。
怀里的人哭花了妆颜,声音也是极度沙哑:“将军不必救我,现在我这般模样,与死了又有何区别……”
将军心疼不已,粗糙的手轻轻抚摸上眼前娇美的脸,无视了那些丑陋的伤疤。
“大不了我们不做戏子了,你留在我身边,你美若天仙也好,丑如夜叉也罢,我都不在意,我只要你一人。”
闻言,戏子微微垂眸,低下了头,哀伤轻喃:“可我是男儿身……”
将军愣了一下,忽地朗声大笑起来,那笑也不是自嘲与悲哀的,更像是发自内心的欢畅和快意。
“将军笑什么?”
男人的胸膛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有千军莫挡之气概。
他打横抱起了戏子,随后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就像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般。
将军摩挲着对方垂下来的青丝,在戏子困惑不已的注视中,温柔地说道:
“我既然心悦你,又何需介怀你是女娇娥,还是男儿郞,遇一良人足以慰风尘。”
他这样的话放在兵荒马乱、封建保守的年代里,无疑是个笑柄,但也句句真心。
戏子难以置信地凝视他,明眸秋水的目光里,荡漾着无法掩饰的错愕和惊喜。
自此,将军常常陪伴在他左右,教他读书识字,教他骑马射箭,偶尔还会与他谈论兵法谋略。
戏子静静听着,很少答话,却再也没有唱过一句戏腔。
将军不愿看他黯然神伤的模样,便给他戴上了斗篷面纱,带着他去茶楼里听人说书,听坊间的奇闻异事。
戏子第一次发现,原来话本上描述的稀奇玩意,和亲眼所见的,相去甚远。
日子就像马车一样很慢,很平淡。
但戏子却很珍惜,他平生头一回真正感觉到了活着的意义,没有日复一日的苦练,也没有束缚到无法喘息的枷锁。
他终于有了那么一丁点的快乐。
世人皆道戏子无情,却怎知戏子也有心,抛去那逢场作戏的悲喜,留下的,都是些至深至切的东西。
他似乎动了情。
第92章 三魂七魄为礼
好景不长,奸臣祸乱朝纲,皇帝昏庸无道,匈奴来犯边疆,内忧外患,百姓苦不堪言,提心吊胆。
一纸诏书,将军身不由己,披上战袍,远赴边境,这一去便是视死如归。
沙场临别前,戏子一拢红衣,终是开了口,唱着一首啼着血泪的霸王别姬。
窗外大雨滂沱,含悲饮怨,落的不知是谁的心头,一声虞兮虞兮泪眼已潸然。
醉里挑灯看剑,眼前人长衫翩翩,说不尽锦瑟年华,花腔哀绝,繁华终究落幕。
曲终人散,西风又拂过了谁的叹息,弦月又残了谁的别离。
唱罢,那人红了眼,语声哽咽:
“将军此去战场,定要活着回来,若你安然归来,我还为你一人唱戏。”
将军紧紧抱住他,力度就像要将他刻进身体里,随后在他耳边轻轻说道:
“等我回来那日,我便以一颗赤忱真心为聘,三魂七魄为礼,来娶你,可好?”
“好……一言为定。”
日薄西山,将军骑上骏马,手提长枪,久久徘徊在城门口,前来道别的百姓拥满了城外,可想见的人却迟迟未到。
也许是那人接受不了离别吧……
不过这样也挺好的,目既未见,心亦然不会跟着烦忧。
马下的士兵出声提醒:“将军,时候不早了,我们该走了。”
“好,我知道了。”
可将军不知,戏子乔装打扮,早已混进了军队里。
战火连天,滚滚硝烟,双方连.战数日,敌军来势汹汹,死伤无数。
朝廷已任由佞臣掌控,迟迟派不来增援,大军的士气越来越低落,面对咄咄逼人的匈奴无非是以卵击石。
数十万兵马最后也只剩下十几人。
多座城池被破,对方愈战愈勇,将军再是怎么孤军奋战也是无力回天。
伤痕累累的他肩膀中箭,受伤落马,人也不知所踪。
那些有名的无名的,被大雪覆盖,苍天替他们办丧,敌军胜利的号角成了送葬的唢呐,乌鸦低沉的鸣叫成了啼哭的哀悼。
慌乱之中躲在暗处的戏子跑了出来,孤身穿梭在尸体和炮火里。
他身上的兵甲突然不断虚实闪动,一会在古装,一会又成了现代装。
戏子忽而变成了纪语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