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冥主谈恋爱(55)
她的半张脸忽然露出了枯黄色的骨头,眼窝凹陷,像是皲裂的老树皮一样,牙齿间还耷拉着一丝干皮在风中摇摇欲坠。
不过瞬息,那戏子扬起青袖一拂,恐怖的血脸又恢复如初。
不远处的江楼弃眸色愈浓,却将方才那几秒诡变的一幕看了个真切。
“这上面唱的是哪出戏啊?咿咿呀呀,我听的头疼。”周嘉翊刚刚还一身的热血沸腾没过几秒就无精打采了。
现在他只想念家里的被窝跟游戏机,对只有老年人喜欢的戏曲自己一点也提不起兴趣,他真的好想要回家!
谢九尘对于他这个随口一说的问题却是很认真地回答:“梁山伯与祝英台。”
“看来我们家九尘对这方面也颇有研究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果然废物只有我一个。”
江楼弃油然而生地来了一顿感慨,伴随着一声轻叹消散在空中。
唉,而且对方这么优秀……刚好可以跟他这个废材互补!
“略知一二。”
谢九尘微微侧过脸,见到他那笑逐颜开还极力憋住的样子硬生生将所有想安慰的话语泯灭在嘴边。
怎么回事?他到底在偷笑些什么?
那人不是刚刚说完自己是个废物吗?不应该表现出自卑反省的神态么……
谢九尘突然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天真了!
旁边的江楼弃细心注意到了他暗沉的神色,似很局促一般,立刻敛起了笑容,旋转眼光,自去看那戏台。
戏子一悲一喜一抖袖,一跪一拜一叩首,唱腔凄美幽怨沉吟在撩撩绕绕的水袖中,回荡在铮铮淙淙的鸣弦里。
台上悲欢皆我独吟唱,那般的惊艳,却也那般叫人心疼。
戏剧终是演绎到了祝英台跳入梁山伯坟墓中殉情的悲催画面。
两人最后化成了蝴蝶,比翼双.飞,这样一来,谁也不能把他们再次分开。
台下的看众凄凄艾艾,泪流满面,哭的那是一个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可见祝英台和梁山伯深情不移,地老天荒啊!”
后面的几个字被江楼弃刻意拖长了语调,晕染出绵软的气氛。
他缓缓靠近谢九尘,在光影的暗处调戏般露出一抹笑。
谢九尘条件反射地后退几步,避开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强自镇定,“能和所爱之人生死不离,这般相濡以沫的挚爱,世间难见。”
“其实……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
江楼弃头一次这般欲言又止,双眸紧张不安地看着那人,半天也没能把后半句说出口。
“不愿意。”谢九尘答复的不假思索,可脸却始终不敢转过来看人。
因为光是不小心对上那双情意绵绵的眼睛自己就有些心慌意乱了,如同被一根无形的银丝牵引住,更别说去看这人一眼。
他于是只得看向别处,却又让江楼弃耳垂那只闪烁着银光的圆钉晃得心跳失衡。
“哦……是么?那你脸红什么?干嘛不回过头看着我?”
江楼弃的声音懒懒散散,又悠闲又轻慢,眸底依旧填着戏谑的笑意。
这人怎么一撩就容易脸红啊?
“江楼弃!”
谢九尘及时叫住了他,生怕对方还会继续说些让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话来,听着太混蛋了!
江楼弃收回在男人身上游离的目光,朗声答复:“我在呢!”
“江哥,还有人在这……”周嘉翊弱弱地举起手,想笑却没能笑出来。
领导竟然当着下属的面撩男人简直不要太刺激!
“咳咳。”江楼弃标志性整理了一下衣领,正容亢色,“说正经事了,结合之前看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情况,我大概知道抓走杨霁明那鬼的执念是什么了。”
旁边的谢九尘轻轻敛眉,随后简然道出了他想表达的意思:“殉情。”
“我嘞个去,现在都是自由恋爱的年代了居然还有人殉情啊?太能玩了!我先跪了!”周嘉翊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一副惊掉下巴的样子。
江楼弃瞥了他一眼,神情淡然自若,一如往常,说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没见过,不能代表这件事情不存在。”
“江哥,我有点不明白,明明可以快快乐乐当人,为什么还要去孤苦伶仃去做鬼?”
周嘉翊揉着挂满问号的脑瓜子,心口忽而悲与惑两种情绪一同交加。
没有谁比他更想做一个普通人了。
“人是这个世界上想法最多的动物了。”江楼弃打了个哈欠,手背在后脑勺上,一副百无聊赖而又悠然自得的神态。
“有的人总是太执着于心中所求,以至于对错不分,好坏不辨,生死不惧,到了这个地步就不叫执念了,叫偏执。”
“一旦生了偏执和怨念,人就不会快乐了。”江楼弃嘴角微勾,眼神轻佻,又补充道:“还不如无欲无求,笑口常开。”
周嘉翊似懂非懂地点着头,瞬间就醍醐灌顶,还不忘拉长了声调:“哦~没听懂。”
“你妈叫你回家吃饭了!”江楼弃抬手弹了下他的脑门,感觉自己纯纯在浪费口舌。
谢九尘低眉微蹙,目光静谧地落在嬉闹的男人身上,似是凝思,又透着一抹深沉。
前世这人就是因为执念太深差点身死道消,最后还不是落了个万劫不复。
那这一世呢?
他真的无欲无求吗?
谢九尘突然之间有些想知道。
“江楼弃。”
“诶,在这在这!”江楼弃连忙推开周嘉翊,摇着大尾巴凑过来,黑曜石般的眸子里盛满惑人的笑意。
谢九尘被他这么一看,眼神不禁几分躲闪,只好故作淡然地清了清嗓子,肃然问道:“既然人都会有欲念,那你呢?何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