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金堂(267)
“表哥怎么不吭声儿,我说的不对吗?”
“都对!全对!”
武崇训忙得很,上上下下解衣拆扣儿,横竖她是不动弹的,只管催,再管挺凑着鼓囊囊的身段享用。
还得陪她对嘴。
“早期的鸟儿有虫吃,那时我勤快,才有便宜捡,李瑟瑟,你们驿馆门口的包子我都吃腻了。”
次日早起,瑟瑟是故地重游,没什么赏玩的兴致。
瞧武崇训拉着住持没完,索性往外走,因她来,到处冷冷清清,半点声响都没有,想看个热闹也看不着。
杏蕊东张西望,颇为惋惜。
“行宫拆就拆了,庙难道也拆?那什么北周佛塔,人家说里头有舍利呐。”
“呸!”瑟瑟唾她。
“不知你在宫里学了什么,圣人大把钱帛舍给法门寺,就为供养佛舍利,倘若这里也有,还值什么?”
杏蕊长哦了声。
“原来天下只有法门寺有佛舍利啊。”
“那是自然!房州的和尚参拜佛舍利,千里迢迢走去,要两三年,各地和尚香客足养活一条街,可根本见不着,说有几重院墙,盒子、壳子……”
她说说也说不下去了,因从前不过偶然听人提起,并不知底细。
“总之重重把守,寻常人都看不见!”
杏蕊听得向往,“咱们跟着圣人,定能开眼界。”
“有什么好看的!我在房州见惯了。”
瑟瑟颇不以为然,僧道术士,在她看来,全是胡扯。
“多的是从不信佛的人,忽地舍出全副身家给庙里,就为求个度牒,说他是在家的居士,便把土地改头换面,不必交税。”
“还有这种办法?”
杏蕊眼前一亮,“可惜咱们家是皇亲国戚,本来就不交税。”
瑟瑟无奈打量杏蕊。
“女史是看错你了,把你搁在我这儿,越带越偏。”
杏蕊讪讪闭嘴,两眼四处乱瞟。
出门踏青,三月初早了点儿,尤其山上冷,梅花且有两三朵,桃花、杏花都没影儿,树上光秃秃没点颜色。
“诶——郡主您瞧这匾?”
杏蕊眯着眼比划,“这字,写的实在是好哇!”
“你瞧惯了我的字,觉得人人都好。”
瑟瑟懒洋洋扫了眼,是飞白。
倒也不稀奇,圣人好这口,亲贵趋炎附势,不论碑文牌匾,皆以丝丝露白为荣,人手一支木皮笔,就连这几个丫头的童子功也比她强。
昨夜她取笑武崇训不善算账,早上就被他拿捏了一回,叫给他画上落款,上款瑟瑟写了,下款是丹桂执笔,两相对照,场面惨淡。
“不是!”
杏蕊拉住瑟瑟袖子。
“您仔细瞧瞧,这是圣人的字!”
“这荒山野岭,哪来御笔?倘若连御笔都有,定是官寺了,正殿就该供奉弥勒,这庙里分明是观音。我看,是你学艺不精,认错了吧?”
杏蕊很笃定。
“错不了,落款儿就是圣人的闲章!”
印章篆刻金石碑文,花里胡哨,讲究最多。
瑟瑟就不认得了,抹着下巴看了半天,想不通,“那圆疙瘩?刻的什么,像字不像字的。”
杏蕊侧过脸偷偷翻了个白眼。
郡主什么都好,就是缺点儿花前月下的小调调儿。
不然,郡马也不用学那起子俗人装饰头脸,金冠玉珏,配出十七八件。
“那是‘止戈’两个字,《左传》说,夫文,止戈为武,是说武字拆开,将好是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思,又是国姓,意头更好了,所以颜夫人亲手刻的章,寻常诗画,圣人还不舍得动用,非得得意之作才盖上。”
瑟瑟不得不信了,凝神去看,感到这里头藏着老大个纰漏。
轻拍她手。
“给你记一功,回去着女史赏你。”
远远隔着一片水景,云岩寺的住持眯起眼遥遥张望,郡主站在逆光里,艳光历历,果然名不虚传。
他压下眼皮,笑的带些意味。
“是郡主想来小寺观摩罢?”
武崇训坦然承认。
“去年郡主在佛塔前许了愿,今日特来还愿。”
“那真是小寺三生有幸。”
住持笑意愈深。
“您别嫌弃寺里人头杂,控鹤府那些主簿,都是斯文人……说白了,要不是仕途不顺,也不会投身这一路,别说郡主大驾光临,就是平日出出进进,也很懂得礼让僧众,从来不惹麻烦的。”
武崇训忙谦逊道。
“不不,实是我们怕扰了寺里高僧修行。”
“那就不必啦!”
住持大包大揽道。
“三阳宫几处大景致,拆的七零八落,上去反而扫兴,不如就在小寺,挨山门一片竹林,可供细细赏玩。”
武崇训尚在犹豫。
“单论风景,贵寺自是上佳之选,可是……”
住持应酬惯了贵客,在张易之面前亦挥洒自如,没把小情侣放在眼里。
“一丈之外是红尘,郡马难道以为,诸位主簿在小僧地盘上,都是吃素的么?”
第141章
这么一说便两下里明了了。
武崇训心悦诚服, 揖手向他谢礼。
“人道星云大师是别样人物,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住持便招手叫个小沙弥过来, 如此这般吩咐一番,笑眯眯补充。
“姑娘家都讨厌臭和尚,老僧不敢去郡主跟前讨嫌, 还请郡马自便。”
武崇训笑着应了,回头叫上瑟瑟,跟小沙弥往后山徐行。
春日风缓, 没几步,便出了云岩寺的界墙,建筑风格顿时大变, 青瓦黄墙而成灰瓦白墙, 好一派江南风景,松竹间杂,溪水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