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渊扬了扬眉,并没有说,他是看葛先生给师娘东西时,也是迂回不说的。
帝师说过,这叫惊喜。
不过在这女郎身上,并不适用,那几脚若换了旁人,当真是要踢碎了肝肺,吐血而亡。
凤渊倒是践诺,曾许诺到了江浙后,会让他们兄妹好好聚一聚,便不曾空落了诺言。
不过他的宽仁也就是到此了,在小萤和凤栖原相聚的时候,凤渊并未有露面。
看来凤渊说讨厌阿原,也并不作假。
他仅存的善心也只能维持践诺,而不能跟昔日的四弟虚与委蛇,把酒言欢。
不过这样也好,依着凤栖原对他的畏惧,两人相处,大约是说不出话来的。
兄妹两人终于可以坐下安心饮酒,平心静气地聊聊天。
凤栖原跟小萤说,过些日子,他想要随着游马镇的一个戏班子北上。
那个戏班的班主很看好他,夸他乃天生的旦角。
试戏时,阿原第一次涂脂抹粉,登上了戏台子,虽则当日观众不多,他的腿因为没有好利索,无法做太多的身段花式,可那种被众人喝彩叫好的满足感让凤栖原感动得梦里都能哭醒。
原来他也不全是废物!
只是大殿下说,此事重大,他做不了主,所以还要是要小萤点头,凤栖原才可跟着那戏班子走。
那天小萤跟凤栖原长聊到深夜,凤栖原有些遗憾没见到阿爹。
而小萤却不好说阿爹与义父被困鼎山的隐情。这些事由她担着就好,阿兄不必承担这些,只需过他想过的日子。
所以她只说阿爹做生意出了远门,等阿兄被北地回来,他们一家三口总能团聚的。
第二日晨起时,大雨已歇。
一个侍女给小萤端来了换洗的衣衫。
那是整套的女郎裙衫,布料精细,花纹淡雅。小萤从小到大,从没有穿过这样的裙衫,就算入了皇宫,虽然有名贵绸缎裹身,却也都是男儿服饰。
所以她倒是不急着穿,拎起了裙衫欣赏好一会,才在侍女的帮衬下穿戴好。
不过那搭配的发钗就算了,小萤让侍女替她简单梳了发髻,便去寻凤渊了。
这个大皇子虽然口口声声说厌恶凤栖原,又拿了阿原相胁,却并不曾薄待他曾经的四弟。
就连阿兄的伤腿也请人很好的继续诊治了。
而且听阿兄说,自从闹匪以后,他们就从游马镇搬来了这里的几日了,也是衣食不愁,还有数不尽的珍贵戏本子,凤栖原过得很是自得其乐。
于情于理,她都要替阿兄向凤渊道一声谢。
当她从石板小径一路走来时,凤渊正在临近溪流的亭上闲坐看书。
一身宽松的淡烟长袍,长发只是用束带简单系在背后,让高大英俊的儿郎添了些居家气息,显得不那么阴郁难以接近。
听到木屐扣着石板路的声音,凤渊抬头看向了款款走来的女子。
在他脑海中,曾经臆想过无数次这女郎着裙衫的样子,不过那些虚无的想象,还是比不过眼前的娇俏可人。
一条广袖留仙的素色纱裙很衬女郎纤柳般的腰身气质,层叠宽袖露出嫩藕手腕,配上一抹红腰,腰肢愈加袅袅。
行走之间,一双乌木色的屐在裙下若隐若现。
她倒是惬意,明明有绣鞋却不穿,却喜欢这放荡不羁的木屐。
既然着了女儿家的装扮,乌黑的长发再不必束起,只是挽了个坠马盘发,其余都披散在身后。
那明净的脸儿,虽然依旧粉黛未施,可红唇粉颊的年岁何须脂粉装饰?
她比他想象中的更适合这条裙……
小萤一路走来,腰肢款款,娉婷婀娜上了亭子,靠在亭柱旁同凤渊道谢。
可她在好好说话,凤渊的眸却一直胶着在自己的身上,心不在焉地嗯啊着,并不像听话的样子。
于是小萤便试着道:“要不,我去找慕寒江再去泡一泡温泉……”
“嗯……”
闫小萤这下终于确定了,干脆脱了一只木屐,手腕翻转砸向凤渊:“在想什么,心不在焉的?”
让她着恼的并非只是他嗯啊的态度,还有他那暧昧深邃的眼神,不甚规矩,甚至带了些放肆定在她的脸上,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凤渊缓过神来,接住木屐,起身走到了小萤的跟前,高大的身子将那抹纤柳彻底笼住。
他靠得有些近,近得小萤的鼻息间都是他衣上熏的浸雪冷香。
小萤退无可退,只能靠着亭柱,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了凤渊的胸口,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可他只是将木屐递给了小萤,然后道:“你打算如何安排阿原?”
说完,高大的男人便转身重新坐回到了席子上,摆开茶具,冲泡着茶。
待凤渊的压迫感消失,小萤缓吐了一口气,也跟着坐在席上。
她看着凤渊倒茶,说道:“他既出了樊笼,我又何必再给他架设一个?他想做的事情,不必我这个妹妹同意?自然要让他放手去做……只是你当真肯舍得让阿原走,没了他,你如何辖制住我这颗棋子?”
凤渊将冲好的香茶递给了小萤,很是平和道:“你若真想走,区区一个阿兄就能辖制得了你?这棋局里,难道没有你想要得到的东西?”
小萤笑了,她知道,一定是那日她对那个“勇”字图纹的询问,外加一天一夜不曾出屋,让凤渊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他那日才会气急败坏地踹门,以为她不告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