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家在江浙隐居多年,外祖父喜好山水游记,曾经养了专人绘制附近山川图志,皆有阿母汇集整理。”
凤渊又取了一张羊皮,临摹着他阿母的那张鼎山地图,再加上军图管用的标记,便绘出一份可用来行军作战的图。
看着他的画功,倒是完全承袭了阿母的天赋,很是娴熟地绘出了份更详实的。
小萤拿着书卷,默默靠近看了一会,又放下书简,假装殷勤帮凤渊研墨,可心却一路下沉。
她太熟悉当地的地形了,所以才能看出凤渊这张军图价值几何。
“陈将军得了你的助力,必定如虎添翼啊!”小萤试探道。
鼎山之所以易守难攻,就在于复杂的地形。
偏偏凤渊的书房里却有他阿母留下的绝版地形图。
一旦凤渊将这图呈现给陈将军,大奉军了解地形,只要顺利入山再围堵住鼎山迷宫般的几个出口,不用入冬,义父他们就要束手就擒!
可是凤渊放下笔后,语气清冷:“我为何要给他这个?”
小萤有些不解:“若不帮衬陈将军,你为何要画?”
凤渊还是没有回答,嘴角却噙着冷笑。
小萤突然想起尽忠跟她说的八卦。大奉皇宫练出的包打听,到了江浙地界也是所向披靡。
尽忠听凤渊的侍从说,凤渊入军营的第一天就跟陈将军杠上了。
虽然这位陈诺将军是叶重的旧部,可是两人却交恶甚久。
当年陈诺从叶家军出来后,便自立门户,得了淳德帝重用,却也是踩着叶重上位的,如今二人在朝中也互为制衡。
据说他还曾被叶重执过军棍,打得半月不能起身。现在叶重的亲外甥被派到他的麾下,陈诺将军也算新仇旧恨,便放在一处宣泄了。
再说,一个弑杀疯癫的皇子,又有什么可忌惮的?只需好吃好喝,冷着他便是。
若大皇子真的犯浑胡乱杀人,陈诺便有借口将疯子给淳德帝打包回去。
最后,堂堂大皇子连帅帐都没进去,只在一群将士阴阳怪气的嗤笑声里,跟那些后勤伙房的军曹分在了一处,负责看顾饲马,接转粮草一类的。
按道理,凤渊喂马能一直喂到大军胜利回师。
只是凤渊回转了驿站探望太子时,恰好伤了胳膊,便可请假了。
若他再回去的话,只怕还是要被冷落,继续当那弼马温。
除非……凤渊能想到了破局的法子。
可是这些法子,最后都要用鼎山的叛军来献祭,用累累白骨做了他凤渊功成名就的垫脚石!
想到这,之前因为惬意而衍生出的散漫瞬间一扫而空。
小萤不自觉地伸直了脊梁,目光转冷打量着正在绘图的凤渊。
她怎么能被这华服锦园的悠闲松懈,却忘了凤渊其实与慕寒江一样,都是能拿捏孟家军生死的上位者。
第47章
凤渊似乎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偏头看她。
年轻郎君高直的鼻梁与额头形成优美弧线,衬得眸光愈加深沉。
小萤若平常一般微笑甜甜看着他,吊儿郎当地靠着他的肩膀问:“大殿下,你打算怎么做,说来给我听听。”
凤渊似乎被她的甜笑晃了眼,定看着她若花瓣渲染的殷红嘴唇。
平日里,女郎也是这般毫无分寸感地与人说话,不光是跟他,跟慕寒江一类也是如此。
只是那时她着男装,便如无赖小儿郎般,带了几分天真烂漫。
可是她大约忘了,现在穿着裙子,半披如云长发的她,再做这样的姿态便有些妩媚惑人了。
不过,他并不想提醒这女郎,只是勉强将目光从她的脸上滑过,重新落回军图上:“你懂兵法?”
一个明面上的盐贩子,怎么可
能跟兵法沾边?
小萤面不改色道:“从小喜欢听说书的讲,没事也看过些兵法书籍,又得了帝师葛先生的几日指点,到底都是纸上谈兵,便想听听大皇兄的高论。”
凤渊笑了笑,问:“你若是孟准,该如何冲出这层层包围?”
小萤甩开广袖,拎提着裙摆,灵巧转到了桌子另一侧,与凤渊如下棋般对坐笑谈:“不如我来演绎叛军,你我二人对峙一番如何?”
凤渊居然从桌子底下拿出木盒,里面有许多孩童玩的锡兵小人和战马。
他分了些给小萤,然后伸手示意地图:“重兵包围,叛军无路可退,陈诺大军只需要困住孤山,便可一劳永逸。”
说着,凤渊伸出长指,悠闲点了点鼎山腹地:“入冬无粮,便是死局。”
小萤自然清楚,这也是陈家军如今的打算,一兵不出,困死鼎山。
所以她想了想,伸手指了指鼎山西侧挨着连江的一处缺角:“此地尚可突围一试。”
凤渊不动声色道:“此地挨着连江,水流湍急,下有暗礁,船行都要避开此处。就算能顺利下山,也无法过江,叛军如何突围?”
闫小萤拿着她方才翻阅的一本地方图志,指着一处描述:“马上十月,此地常有枯水期,水流泄下一半,此处江浅处会有脊路出现,当地人不必雇船,便可淌水去鼎山。叛军都是本地人,应该知道这处破绽。”
凤渊看了看,赞许道:“你还真是厉害,居然能找到这一段。那么说,这处陈将军没有重兵把守之地,待枯水期就成了薄弱之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