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汤氏斗了半生,一切落于原点。商贵妃看看手心所剩不多的筹码,到底是没禁住诱惑,决定试一试那位主上。
西宫母子密谋搭上“主上”,准备借人东风。
只是他们并不知,这份东风的名单原本是给何人准备的。
范十七再也没有找过凤渊,而主上承诺要给凤渊的助力名单,也早转到了二皇子里的手里。
刚出茅庐的小子,仗着自己有谋士葛大年,又有萧天养的江湖助力,便妄图摆脱啸云山庄的势力。主上总要给凤渊些颜色,让他知道不听话的下场。
一时间,凤渊以前往来不断的信鸽再也不见,耳目不再畅通,就连身边之人都撤走了大半。
而朝堂那边,原本该是商有道受宫内指使勾结魏国案,却以商有道私下与魏国盗匪勾结的扰乱地方治安罪下了定论,似乎要与西宫母子做了干净利落的切割。
只是阁老犯了拗劲,咬着不放,逼着陛下整肃后宫外戚。
西宫商贵妃在入冬的第一场雪后,穿着白麻素衣,披发赤足,跪倒在陛下的书房之外,声泪俱下地甘愿领受陛下责罚,说是她约束母族不力,出了商有道这样的败类子孙误国误民。
为了鞭策母族,她自请贬为宫人,以儆效尤。
那日正好是朝中重臣来陛下书房磋商国事的日子。
当看到跟陛下一路从潜邸熬出来的商贵妃竟然做了流放官奴的打扮,臣子们一个个都赶紧转了头,免得看到宫妃衣衫不整。
淳德帝已经冷落西宫足有月余。谁知再见商贵妃,她竟然做了这个样子。
一时间,记忆恍惚交错,隐约好像看到了当年的展雪也是如此,赤足在雪地生了冻疮,带着拼凑不出的破碎,咬着牙忍着泪,一步步朝大奉军走来,然后终是晕倒在了白茫茫的雪地……
当年跟着自己从潜邸一路拼杀出来的妻妾,如今竟然只剩下商氏了,她今日也卸掉了金钗玉佩,落得如此凄惨。
他凤启殊当年与她们许下的来日共荣华的承诺,竟然不能实现?
如此帝王,当真是天大的笑话了!
亏欠叶氏的素日遗憾,如今倒是妥帖投射到了赤足跪在雪地的商氏身上。
这次商有道的事情,原也跟她这个后宫妇人全无干系,只是朝前腾阁老咬住不放,淳德帝不想商氏再走外戚为患的老路,顺势敲打罢了。
可商氏贤德懂事,也算是在群臣跟前,给他这个陛下十足的台阶。
所以就在商氏瑟缩,冻晕在了陛下书房台阶上时,淳德帝快步出了书斋,唤来宫人御医,将商氏抬走诊治。
待腾阁老再次谏言那商有道背后大有其人,乃是受人指使,便有臣子出列表示,商有道误国可恨,但已经遭了天谴,被盗贼所杀。
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揪着死人的案子不放,依着他看,乃是有人想借此事,牵连后宫皇子,其心可诛!
也许是那商贵妃自请其罪的凄惨,勾起了群臣的恻隐之心,一人起头之后,又有三五个潜邸时期的老人站出来,请陛下明察,不可以外戚之罪,论处宫中无辜娘娘。
商氏的贤德,他们这些潜邸出来的都知,当年陛下阵前军粮不足,是商氏说动了自己的母族,变卖田铺,为军中筹粮。
如此贤妇,却因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子侄,以罪妇的卑微自请其罪,还请陛下顾念旧情,怜惜一二。
腾阁老一看这架势,气得不行,那缠牙执拗劲儿又上来了,也不看陛下脸色,依旧要一查到底,直言商氏之祸,不止于此!
一时间,书房闹哄哄。
凤渊在一旁冷眼看着。
今日之势,明显是商氏受了高人指点,拿捏了淳德帝的恻隐心思,扮成他阿母当年的样子,勾得陛下怜悯。
有那么一刻,凤渊真想挥鞭子抽在那殿下装晕的妇人身上。
她不是要学阿母吗?若不配得一身酷刑烙铁的伤痕,光是那一身养尊处优的细皮,如何学得像?
凤渊需要闭一会眼,才能平复心内的恶心感觉。
不过眼下,倒是有个问题横在他的眼前——就是他要不要管腾阁老这个倔老头。
若是依着凤渊本身,从来不屑于主动与人交往。
在朝堂上,无什么朝臣之交,对腾阁老更是无感。
不过萤儿倒是很喜欢这老头,当初拼命与他求情,才免了太子诈死,逼得老头跳江的惨祸。
依着眼前的情形,那老头死揪着商家不放,势必要与群臣口角,更有逼宫圣上惩处无辜宫妃的嫌疑。
眼看着腾阁老转不开弦,引经据典地说着什么“殷之兴也以有娀及有莘,而纣之灭也嬖妲己”。
而淳德帝马上要与周幽,商纣看齐,那脸色也越发难堪。
凤渊终于出列,出声道:“儿臣觉得,腾阁老办事不力!”
此话一出,满场静寂。尤其是一直躲在角落看热闹的二皇子,更是惊得一立眉毛。
亏得他还以为大皇子跟慕寒江一样,都被老四笼络,作了太子党,会支持腾阁老。
可如今看,疯子就是疯子,随时随地都可能插人一刀!
腾阁老也气得抖胡子问:“敢问大殿下,老臣何处不力?”
凤渊看也不看他,只是与陛下说,他在那袭击驿馆的魏国人和与商有道的勾结的贼人身上,都寻到了同样高纯度的宿铁兵器。
可是腾阁老不查商有道是从何处得来宿铁,又是如何卖向魏国,只一味查商有道与宫内是否勾结,就是办事不力,用错了劲道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