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从他孩童有清晰记忆时,就没人这么亲昵搂抱过他。
哪怕是师娘,在对待一个并不愿亲近人的孩子时,一向知书达理的她,也不好做太出格的亲昵举动。
所以凤渊懂事之后,他的第一次与人真正意义的相拥,是跟小萤才有的。
虽然那时小萤并不喜欢他,每次几乎都伴着搏斗捶打,甚至撕咬。
可女郎每次抱住他时,被体温熨烫后酥麻颤栗的感觉,总是会先从脑后炸开,然后一路从脊骨蔓延指尖。
小萤听凤渊讲过,却始终无法想象,只是简单的拥抱就会激起伴着颤栗的满足感。
不过她能想象,一个小小的孩童却始终无人相拥,在黑暗中啜泣的孤寂感。
没能太早遇到阿渊,唯有加倍补偿,多抱一抱现在凤渊。
哪怕他以后可能发现,这样的抚慰并不稀缺,他能从更多的女子那获得类似慰藉,也不再需要她……
也许那时,她便可以了无牵挂地与这与她地位悬殊的皇子相忘江湖了吧?
想到这,小萤突然觉得胸口发闷,幽幽叹了口气,可下一刻她再次被铁臂勒紧,内脏有种被挤出的压迫感。
抬头看向凤渊时,他似乎从那一声叹息里猜到自己想的事情,深眸里积着风雪。
小萤向来不跟野兽逆着毛蛮干,便咬着他的下巴,示意他松松劲儿,然后转移话题道:“你想好了该如何举荐汤明江了吗?”
朝前的事情,她插不上手,具体如何运作,还得凤渊自己来。
凤渊淡淡开口:“凤栖庭现在羽翼大增,那庚铁的案子的源头,已经被人刻意掐断,暂时波及不到他。而吏部最近安插的了不少商家的人,看来凤栖庭在吏部已经有了助力。所以汤明江要升迁澧县,可能还得凤栖庭点头。”
小萤不用看,都能想象二皇子嚣张得意的气焰。
那位主上还真不挑拣,既能扶持凤渊这样的蛟龙,也能辅佐凤栖庭那样的泥鳅上位。
“这样一来,他恐怕不好相与,若真是这般,我们今日不该在巷口帮衬他。”
凤渊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凤栖庭应该很缺钱,不然不会让指使商有道售卖庚铁,他得了吏部的权,只怕又要添些进银子的进项,所以我打算给汤明江一笔,让他直接去吏部买下那空缺。”
小萤半张嘴巴:“这都行?那凤栖庭肯吗?”
凤渊笑了笑,不过小萤看着他有些意味深长的笑,便猜到,老二可能又要挨他大哥算计了!
……
大殿下踹碎了汤家二房马车的事情,很快闹到了怡妃那里。
不过怡妃并非皇后汤氏,听了汤家二房的告状,也只温言说这是汤家的家务,不该闹到陛下那,打算将事情按下了。
可这次送入宫里的汤家女,并非汤觅一人。
其他封为嫔的几个汤家女就不那么懂眼色了,其中一个蕙嫔居然趁着宫里家宴的时候,主动跟陛下提起此事,大有告状之势。
毕竟皇子干涉臣子过继香火的家事,又当街踹碎马车很不得体!
趁着宫宴的时候,那蕙嫔挨着陛下,又提起此事。
一旁的二殿下忍不住抬眼看着大哥,适时跟父皇学学最近京城里关于大殿下当街发疯的传言。
那一句句的,听得老三有些生气,忍不住问:“二皇兄,你是住大街上了?怎么宫外百姓的话,你知道得这么多?”
二
皇子被蛮牛噎了一下,忍不住狠狠瞪了他一眼,心道:这粗货越发嘴贱,怎么还帮着老大噎起人了?
陛下抬眼看了看坐在宫宴角落的大儿子:“人家的家事,你身为皇子怎好干涉?还在街上闹得沸沸扬扬?”
淳德帝训儿子,从来不留情面,尤其是这种关乎皇家声誉的事情,便拿出十足训子的架势。
可惜他忘了,今日训的这儿子,可不是受过宫规训练,低眉顺眼乖乖听训的。
凤渊抬头看着大殿梁上精美的雕刻,目光似在放空,遥望远方。
待皇帝申斥一通后,才平静问道:“听说,儿臣刚生下来的时候也差点被舅舅抢走,是阿母抱着我,睡觉都不肯撒手,这才将我留下。那日看见二夫人抢夺孩子,那妇人在身后哭喊,不知怎的,脑子发热,车轮就飞出去了。”
这并非谣传,当初凤渊出生时,因为别人造谣是早产儿,并非凤家骨血,所以差点就被冲入产房的叶重抢走送出去。
叶重当年下跪恳请陛下让妹妹生产不假,除了寄希望妹妹怀的是凤家骨血,更多是因为妹妹当时的身体不宜堕胎。
既然生下孩子保全了妹妹性命,那孽种便没有留下的必要。
是叶展雪忍着产后虚弱,手中持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与向兄长以死相逼,才算护住了襁褓里的凤渊。
所以凤渊这么说,淳德帝有些措手不及,这才明白,定是那二夫人抱着哭闹婴孩的情形刺激了路过的大皇子,让他联想起阿母展雪当年护他的情形,这才惹得他发癫,一脚踹碎了马车。
那段往事乃是陛下不愿提及的。
眼看着凤渊表情平静地提起,这才知他竟然不知从何处知晓襁褓里的典故。
淳德帝有些尴尬,忍不住清了清嗓子,不咸不淡地申斥凤渊道听途说。
蕙嫔不会看眼色,听陛下的意思,以为陛下恼了大皇子,依旧没眼色用话挤兑凤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