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陛下跟葛老先生下棋时,听葛老提到了年少时的嗜好,一时技痒,起了钓鱼的兴致。
既然是少年时的爱好,少不得要叫几个年轻的过来凑趣一下。
于是葛大年提议,将宫里大小有头脸的皇子们也都叫来,一人一杆,在垂柳下打窝钓鱼。
趁着打窝的功夫,闫小萤凑到葛大年跟前低声问:“昨儿不是听说师娘抱怨您回家太晚,今日要早点回去吗?怎么又跑到我父皇那,勾起他的瘾?您再不找借口溜走,宵夜都要在宫里食了!”
葛大年不紧不慢地吮一口老酒,低声道:“原是这么打算的,可方才有人跟陛下禀报,说了殿下一日的公干,听到你一目十行,两手空空而归,为师掐指一算,若不来此钓鱼,只怕有人又要挨板子屁股开花喽……”
闫小萤一听,感动得大眼泛着泪花了。
大年恩师,菩萨转世也!
葛老先生一定是听出了她对皇后懿旨阳奉阴违的关隘,这才勾得陛下宣召皇子们垂钓,顺便给她拖延时间,挡一挡灾。
想到这,她立刻殷勤递过蚯蚓:“来,恩师,这只更肥大些,让学生替您添饵。”
葛大年含笑看着少年献殷勤,知聪慧如斯,定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钓鱼时应能想到应付皇后的借口了。
可惜这般聪慧少年,却是皇家子弟。师生之缘,也仅止于此,不可再深下去。
不然慧极必伤,又该是下一个“他”了……
葛老先生怅然想起某位让他放心不下的故人,眼睛不由自主微微抬起,望向湖边一道矮墙。
不知“他”是否安康……
就在这时,陛下开口高声道:“太子在那跟葛先生嘀咕什么呢?说来给朕听听!”
闫小萤毫不慌张,微笑着歪头扬声道:“回禀父皇,儿臣跟帝师正说京城里来了名伶秦官儿的喜讯呢!”
这话立刻将陛下笑意冲谈——不争气的东西,原以为改好了些,竟然又痴迷上风月!
一旁三皇子笑得大声,用胳膊肘捅着二皇子:“你看看,小娘们犯了瘾,又要开唱了……”
可是二皇子凤栖庭却有些笑不动,心内直觉要坏菜。
第14章
果然下一刻,那娘娘腔开始插刀了。
“怎么,二皇兄没跟父皇说起?要不是今早他等在宫门相邀一同听戏,儿臣都不知这天大喜讯!可惜儿臣辜负了二皇兄的好意,因着去少府办差没有去成……二皇兄,别愣着了,快跟我们说说,那秦官的唱腔够不够纯正?”
二皇子慌了神,恨不得拿鱼钩勾住那小娘们的嘴!只能结巴反驳:“太子开……开什么玩笑!我今日去巡城慰问从江浙赈灾回来的弟子兵,哪有空听什么戏!”
可惜父皇投来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显然看穿了他的小伎俩。
明知道太子的顽疾,居然还勾着他当差的第一天看戏!如此为人兄长,其心不善!
二皇子急得额头微汗,正欲开口辩解,陛下却沉声道:“都别聒噪了,静心垂钓!”
既然父皇给他留了脸面,二皇子只能收声,只是笑面虎的面皮有些维持不住,恶狠狠瞪了闫小萤后,便只能憋气抱起鱼竿。
他娘的,也是邪门!这娘娘腔被关了四年,到底是修习了什么功课?
以前被皇兄弟们扒了裤子推到
泥潭里戏耍的窝囊废,怎么变得滑不留手,蔫坏蔫坏的?
那日的垂钓并不太顺畅,就在陛下刚钓上来一条鱼时,便有人禀报,说是江浙再次出现堤坝泄洪,各府州县纷纷告急。
陛下心烦,再无垂钓雅兴,只让小的们继续,他则叫着葛大年,再次回到了御书房。
淳德帝和帝师一走,剩下的人也没兴致扮什么兄友弟恭。
二皇子吃瘪,甩了鱼竿急匆匆找商贵妃商议对策去了。
其他的皇子们也各自三两散去,只有三皇子凤栖武一直在运气,突然将眼前的木桶踹入湖里,气哼哼道:“那些个中饱私囊的贪官污吏!都是反贼孟准之流!老子差点就能将孟贼弄死,可惜了,就差那么一点!”
他前些日子,本已擒拿住了江浙动荡的罪魁祸首,可恨宜城大狱动荡,让那孟贼逃脱了。
正骂得起劲,三皇子一回头,却看见太子正负手立在他身后。
明明是细柳般的少年,却目光犀利冷盯着他,有种……说不出的迫人。
一时壮牛老三都被盯得有些发愣,可马上缓过神来,便起身撞开挡路的娘娘腔,一路气哼哼而去。
尽忠走到太子身后,小声问:“殿下,要不您也早些回去用膳?”
小萤意味深长地看着老三背影,便回头眺望,将目光落在了湖边。
葛老先生方才曾望着那里出神,倒是勾起了小萤些微好奇心。
她看了一会,指了指宫湖的西北角:“以前就觉得这湖有些奇怪,怎么好似被那边的宫墙隔去了些?”
尽忠翘脚看了看,立刻笑嘻嘻道:“奴才的师父倒是讲过这典故,先帝爷时期,匡扶大奉祖宗基业,入宫之后便大改奢靡之风,倡行节俭,将偌大的宫殿隔出去了一部分,砌了砖墙,准备改造成府邸,赏赐给有功之臣。可惜遭了朝中老臣反对,表示京中不是郊野县城,从未见臣子与君王毗邻而居。此事作罢,就这般让隔开的那边荒芜了,毕竟少些宫殿,日常维护打理也节省许多的银子……”
小萤恍然点头,算是解了她多日困惑。
她有几次按着记忆行走,总是走到与海叔相遇的那高高宫墙处,虽然来回巡视,有那么一道暗门,可暗门用的是防撬的将军锁,没有钥匙根本打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