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萤顾不得再逗,连忙扶住了他,摸着他的额头道:“怎么又烧了起来,快点吃药!”
凤渊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吃什么?死了岂不干净?也省得你不自由自在!”
说这话时,一向镇定深沉的郎君全然没了前几日的莫测高深,苍白失血的脸,衬得眼圈发红,纤薄的嘴唇都在发颤。
等再次印证了女郎宁愿舍弃他,也要自由时,凤渊觉得自己恍惚又被抛甩回了荒殿。
是呀,他被养蛊积累起来的阴暗性情,执拗的脾气,连自己审视起来,都厌恶以极。
看透了他的萤儿女郎,又怎会不舍留恋?
如今,自欺欺人的谋算,也被小萤识破,所有的绝望哭求挣扎皆是无用,曾经被女郎给予的些许光亮,再次被她收回。
偏偏那女郎还在气人,听他这么说竟然道:“你不喝,那我可要端给慕公子了,他喝起药来,定然没有王爷这么费事。”
许是失血太多,一时间,凤渊浑身都失了气力,没法再像往日般用冷漠掩饰心底的脆弱,只是挣扎着捏住了小萤的脖子。
小萤有些心疼地看着他,却依然嘴巴毒毒地问:“手软得跟面条般,捏着我又想做什么?”
“要么……你立刻要了我的命,不然,我便……掐死你算了!”这样的话,若是昔日威猛健硕的瑞祥王来说,自是透着威慑。
可惜现在他说的,就跟没吃到糖的孩子在原地打滚一般。
小萤有心再气气他,可看着他摇摇欲坠的光景,应该是禁不住了。
到底是心软了,小萤伸手抱住了他,将头挨在他的肩膀上柔声道:“辛苦准备了这么久,死了岂不是可惜?我阿兄一个大男人压根不会欣赏嫁衣绣鞋,你给他做那么精致作甚?能不能让人改小点,我想穿……”
若说之前,闫小萤对于嫁入皇室凤家,还有千万的不情愿和顾忌。
可今日凤渊差一点就在她眼前死掉,所有的顾忌都变得无足轻重。
凤渊说,他想娶的不过是闫小萤而已。而她若想嫁,应该也只是眼里有她的阿渊罢了。
至于外物阻碍,重重顾虑,全都随便吧。
她和他,从来都不是生在安逸摇篮里的金贵命数,既然如此,又何必担忧以后的分合纷扰?
只是堂堂瑞祥王的脑子似乎被她气坏了,她都说得这么直白露骨了,他却依旧执着瞪着她,似乎听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怎么?舍不得花钱找裁缝?那算了……哎呀!”
这一次,凤渊再次捏紧了她的肩膀,有些不敢置信地道:“你说的……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他如此算计,甚至都触碰了小萤一向都不容人的逆鳞,她却轻描淡写,甚至松口要亲自成礼?
这……莫不是怕算计了阿兄,与他的缓兵之计?
小萤可不管凤渊满脑子的算计,血都快流干了的,又能算计出什么好东西?
她干脆捏着他的双颊,总算将汤药顶着些许热气灌了下去,又强拉起他重新回到卧房让他躺好。
“成礼之前,让伤口长好,我可不嫁瘸子!”
这次凤渊将小萤紧紧抱在怀里,再次问:“真的?”
小萤凑过去,亲了亲他带着草药味的薄唇,然后眨着眼问:“你说呢?”
虽然她现在装着太子,但是成礼那日,想想法子还是能溜出来的。
总不能让这位郎君真的跟她的阿兄拜堂吧。
只是凤渊主意太大,做这荒唐前不同她商量,小萤总得气气他,免得他以后再生出什么奇巧主意。
这次,凤渊终于相信了他的耳朵,却有些反应不过来地直愣愣看着她。
他冷漠表象下掩饰的,从来都是深深的缺乏安全感,毕竟他这辈子真正拥有的东西不多,产生亲近感之人更是寥寥可数。
就连待他如亲子的葛氏夫妻也会因为各种原因,不得不离他而去。
凤渊已经习惯一人应对,越是糟糕时,便越孤独。
而这次,他身受重伤,被高烧折磨时,仿佛又回来了人生糟糕的节点。
原以为小萤会愤怒离去,可这觊觎许久的珍宝,却主动认下,乖巧掉落到他的怀里,美好得……简直如幻如梦。
所以小萤轻巧应下了婚事,让凤渊一时怔住,不敢确定真假。
小萤可懒得搭理他,半夜起来又是翻箱子,又是温热药汁,很费少女的心血。
她如今还在长身体,若睡不好觉,第二天可就扮演不好贵气逼人的太子殿下了!
于是将凤渊扳正了身体,避开他的伤腿之后,小萤便可堂而皇之,搂着她的“大枕头”酣然入梦了。
直到小萤发出细微酣声,凤渊才缓缓伸手摸上她的脸颊。
这女郎竟然没有恼羞成怒,还应下会亲自与他成礼。
想到这,凤渊终于激动,而又小心翼翼地亲吻上了小萤的脸颊。
而女郎的反应,则是轻微哼了一声,然后更深地依偎进了他的怀中……
这一觉睡得天色大亮,小萤才醒,身旁的凤渊却还在闭眼沉睡。
也不知他后半夜几时睡去的,从来都是警觉浅梦的人,到现在都没睁开眼睛。
小萤看着他眼底的青黑,小心起床,让他多睡一会。
而她去了隔壁,唤来鉴湖帮忙整理了发髻衣衫之后,才往花园处走走。
她想起了一直寄住在瑞祥王府的慕寒江,这人一直不肯“醒”,就这么窝在瑞祥王府避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