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万没想到,差事还没办完,凤栖原便想跟他撇清关系。
如今的太子,行事路数全不在章法上,慕寒江知道自己以前看轻了这个少年。
这个装傻充愣的少年,他依旧看不透。
闫小萤搅和了江浙的臭水沟,皇后和她庶兄的如意算盘也被她搅得七零八落!
差事办完,打道回府!
待太子心满意足告辞扬长而去,慕寒江依然看着少年背影,然后低头看向手边的账。
其中有一本,被赫然甩了出来,孤零零放在了一侧。
这本账是慕寒江故意放进去的,无关江浙贪腐,而是与七年前孟准造反的军粮案有关。
慕寒江打开了这本账,里面账目如旧,太子并没有修改,只在最后一页,写了一行蝇头小字——“不堪一查”。
慕寒江抬头盯看着远去的车马,他料想的不错,这太子果然跟孟准有些渊源。
只是太子明知自己牵连宜城劫狱,却态度坦然,在他试探的账本上留下这么晦昧的字句。
高高在上的一国储君,跟个反臣贼子间到底是什么样的联系?
这次,他欠了凤栖原人情,自当守诺,不会告知陛下。
至于太子要安守本分的话……慕寒江一个字都不信。
宫中情势不进则退,而凤栖原的处境,却无路可退。他若是聪明的,岂可束以待毙?
……
再说小萤听了一整天的戏,伴着夕阳余晖回宫。
当挨到宫门,还没等车轮子入内,提前回来的侍卫早就将太子溜出去听戏的事情递给了汤皇后。
“你们没靠过去看看,太子在包房里做些什么?”
听宋媪责问,侍卫连忙道:“那个叫尽忠的太监拦在楼梯处,小的上不去楼,只是远远看着,殿下一直靠着包房软榻听戏,饮茶,吃吃点心,并未见其他人。”
汤皇后揉了揉额头,真
恨不得立刻派人将那不省心的野丫头拽到城郊河边,手起刀落,下去陪她那早死的娘!
“她回来了?把她叫过来!”
等闫小萤入了皇后寝宫,汤皇后挥手命其他人等撤下,然后起身踱步来到了那吊儿郎当的丫头跟前,不动声色问:“今日的戏可好听?”
待小萤笑嘻嘻点头时,汤皇后扬手便朝她挥去一巴掌。
该死的东西,越发放肆,还真拿自己当太子了!
她今日敢不打招呼贪玩听戏,那明日岂不是不听摆布了?
该让这野丫头知道什么是雷霆手段,震慑一下了!
可那巴掌还未挨到面皮,汤皇后的手腕便被闫小萤一把握住了。
“娘娘,您这是干嘛?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女郎表情无辜,可手劲如钳,疼得皇后身子一晃。
宋媪冲过去要扯开小萤,怒喝:“大胆,你居然敢对娘娘动手!”
可没等她碰到,小萤已经利落松手,闪身潇洒坐到了一旁椅子上:“这是宫里,就算真要打人,也不必娘娘亲自动手,都担着身份……何必呢!”
废话!要不是上次被陛下耳提面命,不可体罚储君,汤皇后何必为掩人耳目挥退左右,自己亲自动手?
汤皇后被气得不行,靠在宋媪身上,手指着闫小萤:“你……你当真觉得本宫不敢杀你?”
闫小萤坦然一笑:“娘娘这是怎么了?为何无缘无故喊打喊杀?”
汤皇后深吸一口气,冷脸道:“本宫不养废物!你总惹是生非,要你何用?”
小萤失笑:“娘娘,您最近事忙,忙昏了吧?惹是生非的是您那位兄长汤振啊!少府的官员现在都暗骂汤大人纵容幕僚贪赃,弄了一堆烂账,害得他们不得安生。他们有怨气,全都归到我的头上,没事就阴阳几句。我不爱看他们的脸,又病得难受,就想着听戏清净一下。再说了太子本就只知听曲玩乐,我尽心扮他,做他该做的事,又哪里做错了?”
“你……”汤皇后竟然被这小女郎的话堵得词穷。
说到这,小萤脸上笑意消失,淡淡道:“不是娘娘在别处受气,想拿我来撒气吧?”
汤皇后心知这女郎有些混不吝的脾气,吃软不吃硬,她还需得用这女郎,倒是略微缓了缓气。
闫小萤偷跑出去看戏不算大事,这贪欲享乐的丫头一向是偷奸耍滑的,倒也不奇怪。
汤皇后定了定神,由着宋媪搀扶坐下,冷脸道:“我问你,慕寒江曾来探病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何不告知本宫?”
小萤含笑瞟了一眼立在宋媪身后的鉴湖,心知她又告状了。
不过她早就想好了托词,坦然道:“又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就是探病,顺便问我,在少府办差时有没有听汤明泉提起过他替江浙太守平账的事情。我哪知道啊!就说不大清楚,请他去问李大人了。”
因为二房的汤明泉吊死在廷尉府的大狱,是现成的背锅侠士。
这次汤振已经安排人将官司都扣到汤明泉的身上。
听慕寒江原来为这个探问闫小萤,汤皇后微微松懈:汤明泉已死,死无对证。
哪个大家族不得有一两个败家子?汤明泉一个二房的子弟,坏不了汤家大房的名声。
如今,兄长安插的人已经将少府的账面抹平,并未留下备份,如想对出错漏,得许个把月的光景。
到那时,兄长可以从容清除痕迹,不怕那慕寒江继续疯咬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