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在座的,都是他与亡妻展雪的旧识。
淳德帝很是爱惜自己仁德之名,若是此事传出去,岂不成了他挟私报复,怨恨亡妻,拿个病儿泄愤?
只有将皇后叫来,与众人说说她到底是怎么为人母亲,如何照顾前妻孩儿的!
今日对汤皇后来说,如同百年漫长。本来江浙贪腐案子事发,陛下决心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她和兄长商议,唯有用个“拖”字,先花重金,找人涂改账目,如此重新核对,就要花费甚多时间,趁着这功夫,兄长就是砸锅卖铁也要将账目填平。
可如此精心安排,还是被人破局。
也不知何人巧手帮衬慕寒江,那些账本差错,被查得分毫不差。
害得兄长原本的盘算落空,她也因为替兄长遮掩,刚被父亲申斥了一通。
接下来凤栖原昨日清早跳入河渠莫名失踪,到处搜寻,生死不见。
然后又是侍卫闯祸,无缘无故地跑去殴打疯子大皇子,却被剑圣的弟弟撞个正着,闹到宴席上,引得陛下过问。
重重官司袭来,压得汤皇后头昏脑涨,以至于走上台阶时步履踉跄,若不是宋媪搀扶,就要扑倒在台阶上了。
汤皇后咬牙努力镇定,让自己别慌了阵脚。
就算那侍卫长审问大皇子被撞见了又如何?
听说那侍卫被萧天养以石击头,口吐白沫,昏迷不醒地送到了内廷刑房。
她只需推说不知那侍卫跟大皇子有什么私怨,为何偷偷跑去泄愤打人。
至于大皇子,就算她一时失察,没有发现疯儿被下人虐待,也不是什么天大的罪过!
总归没有饿死人,只推诿下人刁钻,刻薄了生病的主子,陛下难道还会因此罢黜她的后位吗?
想到这,皇后定下心神,举步入殿,先看了一眼闫小萤。
这个假货还算顶用,可是真正的凤栖原不知跑到哪里了,真是怕他突然出现在人前……
皇后不敢多想,连忙走过去拜见陛下。
淳德帝看着皇后,指了指门板上的阿渊道:“皇后就是这么为人母亲的?你看看大皇子都被磋磨成什么样子了?”
汤皇后正要解释是下人过错,她不过失查,却被商贵妃抢了话。
只见商贵妃眼中含泪,哽咽出列,跪在皇后的身边凄婉陈情。
“陛下,莫怪皇后娘娘,是臣妾之错!臣妾这几年时不时跟皇后提起,要不要将渊儿挪动进来,再寻个名医看看。可是娘娘大约被当年太子意外吓到了,怕他再误伤了宫里的皇子,难以下定主意。臣妾自觉为难皇后,便不再坚持。现在想想,是臣妾惫懒了,若是能多去外殿走动,那些下人们何至于如此磋磨大殿下!”
这话说得,皇后差点气哽在原地。
商氏惯会做人,这话听起来像是替她求情,实则是提醒皇上与在座诸位,她这个皇后跟大皇子有私怨!
她是因为大皇子当初差点害死太子,而怀恨在心,刻意派人报复薄待这疯儿!
可她当真是冤枉啊!那个大皇子不过是让陛下厌烦的杂种,自生自灭便好,她压根就懒得花心思去弄他啊!
皇后有苦难辨,恨得咬牙切齿,心里大骂贱人歹毒!
陛下却欣慰看了看商贵妃,知道爱妃是在这些老臣面前给自己解围。
毕竟后宫事务归皇后管辖,而亡妻生下的疯儿被薄待,乃妇人勾当,并非帝王心思!
这就是商氏比汤氏可人之处,关键时刻,总是机敏帮衬他一二!
淳德帝并不想因为这个疯儿耽误太久,他甚至都不想再见。
于是淳德帝便不轻不重地申斥了皇后,然后打算叫人将大皇子抬下,命人精心诊治就是了。
可有人却不肯善罢甘休,萧天养怎看不出皇帝在推卸责任,用个妇人顶锅?
第26章
想到这,萧天养抬头瞪目,厉声喊道:“凤启殊!你到底亏不亏心!展雪当年为了护你周全,只身带着二十几个亲兵,生生拖住敌寇百人大军,让你和先皇顺利转移。可她却被俘敌营,身受不堪!她对不起天地父母,对不起自己,却对得起你!她只留下这点骨血,如猫狗般扔在那荒殿里任人欺凌!你倒好,推个妇人出来,就能遮掩你的薄凉?什么九五之尊,万民之父!依我看,就是个屁!”
这话一出,满场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跪着的汤皇后也怒极喝道:“大胆!你一届草民居然敢直呼陛下名姓,还敢污蔑圣上!来人,还不将他拿下!”
侍卫涌上厅堂时,却被陛下挥手退下。
淳德帝太了解萧天养的性子,这位从年少时就是恣意妄为的剑侠做派,除了他的兄长萧九牧和先帝,谁都不放在眼中。
若不是为人太狂放,行事有些错乱不羁,他的武功修为其实远在兄长之上。
如今他在江湖中名声甚显,为人侠肝义胆,更是武林中徒孙众多的老前辈。
剑圣萧九牧辅佐先帝,功勋卓著,虽已离世却名头不坠。
这个混账弟弟,总归得了哥哥的名声庇佑,只要不谋反,可保一世平安!
淳德帝与他相识太久,也懒得跟这等狂放之辈计较言语得失。
“骂完了?对朕还有什么不满都一并骂出来!不过你要记住,朕纵对别人万般亏欠,也不欠你萧家老三!别仗着你兄长的功勋,就如此肆意妄为,朕能容你,法理也能容你?来人,还不将这老酒鬼搀下去解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