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展雪也跟她们说过,说这孩子千真万确是陛下骨血。可是她们却觉得这话荒谬。
只因为王府的郎中笃定叶王妃早产,就算展雪说这孩子并非早产,而是足月生下,是被俘前就怀了的凤家骨肉,也无人肯信。
一直被遮掩的陈年丑事,突然揭开发霉的帘布,所谓的事实真相带着不堪的霉腐袭来,让人难以接受。
淳德帝没有说话,一代帝王喜怒不形于色,旁人也不知陛下此时悲喜,而鼓起的头穴和微微起伏的胸口,又发酵着什么。
他只是沉默看着那下跪为萧天养和皇后求情的阿渊,缓了好一会才嘶哑开口:“你……还认得他们吗?”
阿渊慢慢抬头了一圈殿堂上的人,开始与王府的旧识一一相认,那一声声“三叔”“二舅”叫得人心酸。
可是唯独到了他的亲舅舅叶将军那时,他冷漠越过,看也不看一眼。
叶重的面色也很精彩,无语地看着这个陛下肖似的青年,竟颓然坐下,仿佛支撑半生的信念坍塌……
小萤给大皇子擦干净脸,见他也没有揭开自己老底的意思,便缓了一口气,默默退到一旁看戏。
萧天养这时又来了精神。若是凤启殊不认这孩子,他认!这就是他和展雪的孩子,他要带回去养。
这种在大殿上往皇帝脑袋上猛扣绿冠的壮举,旷古难有!
淳德帝就算再仁德,也有些绷不住了。不过龙威震怒前,倒是有个人解了陛下的困窘。
“三叔,你闹够了吧!若我阿父还在,岂能纵你这般放肆?”
说话间,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子从殿外走入,清雅的音量不大,却很有穿透力。
小萤循声看去,一见那女子便猜出了她的身份。
只因为这女子跟慕寒江长得实在太像了,慕寒江的清雅气质与这女子乃是一脉相承,看年龄,应该是他的母亲安庆公主了。
果然,慕寒江走了过去,低声唤着母亲。
萧天养天不怕地不怕,可对兄长的孤女,却狠厉不起来,被侄女申斥,终于讪讪闭嘴。
安庆公主先是为自己的叔叔向陛下请罪,然后看向了大皇子接道:“阿渊这孩子的遭遇,我在殿外听人说了,还是将他先接下去诊治吧。三叔,你也不要再闹,免得延误阿渊的病情……”
趁着安庆公主说话的功夫,小萤偷偷溜出了殿外。
现在皇后的全副身家都在大殿里押着,根本无瑕顾忌着她。
慕寒江此时也要在殿内提防暴怒的萧三爷,免得他无状冲了圣驾。
于是闫小萤只身一人一路无阻走回东宫,就在寝宫墙外听到短促猫叫。
这是她与海叔定下的暗号,只是猫叫长鸣,代表一切顺利,而短促却表示有变故。
小萤心中一喜,转身出去,在一处毕竟宫角与海叔碰面。
原来他将凤栖原顺利带到了店铺后,由着她的手下接手,原本是要立刻出城了。
可是京城守门临时收到廷尉府捉拿逃犯的令,封闭了城门,许进不许出,而且夜里宵禁,查得甚严。
凤栖原此时还在城中。海叔昨日虽然顺利回宫,可是宫里也开始严查起进出人等,连他的出宫腰牌也被上交出去,更没法来跟小萤见面。
现在也因为那些搜宫之人突然撤了人手,海叔才得以来
见小萤。
看来皇后宫中搜不到人,便扩散到了京城,生怕有人将太子偷偷运出。
听到海叔说阿兄醒后哭闹着要回宫,小萤微微叹气。
原想着阿兄能立刻出城与阿爹团聚,到时也可细细给他讲身世秘密,让阿兄能慢慢接受。
可是现在变数横生,看来阿兄短时间出不了城。
幸好那店铺有隐秘地窖,若是官兵来查,她的手下机警足以应付。
只是如此久困不是办法,小萤知道自己暂时还不能出宫,若是她这位宫中太子无故消失,城中戒严更难解禁。
这几天,她得借太子名头的便利,想想法子让阿兄顺利脱困离开京城……
与海叔交代几句,让他这几日安心差事,千万不可有别的动作后,小萤便回了东宫。
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小萤让宫女沏茶,然后对着窗外绿树茵茵,开始品茶冥想。
阿兄暂时无事,皇后那边鸡飞狗跳自顾不暇。
此时的她倒可忙里偷闲,好好琢磨一下那位跳出五指山的孙行者。
看来她当初替他递交密信之人,就是那位萧天养老前辈了。如今长大成人的大皇子一路挣扎入了陛下的眼,恐怕二皇子的争嫡之路,要再添一员虎将。
正闭眼寻思的功夫,她留在大殿帮着看戏的尽忠一路小跑地回来了。
据尽忠绘声绘色地讲述,那大殿下也不知是不是一人幽居,无人刺激,静养得宜的缘故,言语说话可比十年前得体多了,见安庆公主劝住了萧天养,大皇子还给皇后求情,全然不见十年前的狂躁。
看在自己亲侄女的面上,萧三爷总算偃旗息鼓,
至于那位大皇子,则搬回为他保留的旧殿,让太医诊治养伤。
听给他诊治的太医把脉说,大殿下脉象平稳,狂躁之症大减,跟十年前相比,大有好转。
陛下拨了许多宫人给他。听说宴会后,还亲自去看他,赏赐了金箔布匹,滋养补品弥补些慈父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