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原当然知道自己不受父皇的欢喜,对于所谓储君的职责也倍感压力,厌倦得反胃。
要他去当太子,堪比受刑。
可是听妹妹的意思,她是跟母后有血海深仇的,难道她还要杀了母后?
就算知道了汤氏可能不是他的生母,十七年的情感,也难一刀切断。
凤栖原只觉得这是一场恨不得马上醒来的梦魇,呼吸急道:“你……你不能害了我母后……”
小萤没有说话,自是有些无奈仰头苦笑。
阿兄为人至纯,一心给那毒妇求情,只因为他认为汤氏才是他母亲。
岂不知他这样,却叫小萤更恨汤氏当年犯下的罪孽!
不过眼下,她需要让阿兄了无牵挂地离开,所以只能跟阿兄承诺:“你放心,我不会亲自‘动手’害她。”
不过她有所保留的却是因果报应,若“天”要惩罚毒妇,她也没有办法!
凤栖原得了保证,长舒一口气,可出宫而去,对他来说也不太能接受。
小萤摸了摸阿兄的脸颊,柔声道:“我六岁之前都是跟阿爹在路边乞讨,后来阿爹病重,眼看不行了。我便在自己背后插着干草,跪在街市中央准备卖身救父,幸运遇到了义父和义母,总算不至于沦落风尘。可我也知,衣食不可尽等人之施舍,所以我跟阿爹后来也都有自己的营生积蓄,也许对于宫中皇子而言,这点钱花销不得几日。若素食三餐,平淡过日子,却也足够一生……”
说着,她将委托部下代管的木匣子拿来,递交给了阿兄。
第33章
这里面的几张银票,是闫小萤和阿爹多年攒下的家当。
为了让阿兄安心,便全都交给了凤栖原。
凤栖原有些不知所措地接
过,又是因为小萤的话,而眼角泛酸。
小萤明白笼中囚惯了的鸟,让之试着飞出囚笼该是何等忐忑。
她替阿兄抹了抹眼泪,轻声道:“人这一辈子,掐头去尾,也就是短短几十年,你甘心困在无一亲人的皇宫任人摆布生死?皇宫之外山水重重,我也不敢保证每处都是坦途顺境,却知每一处都有不一样的柳暗花明。人的活法就如登台献唱,武生花旦,也尽有各自门道精彩,可一旦选择,便再难更改。你比那些戏伶幸运,总还能多个选择,既然如此,为何不去试试?”
凤栖原听了,心中酸涩极了。
妹妹说得轻描淡写,可一个六岁的孩子需得跪在街头,如猫狗般任人摘选,那短短数语,蕴含着怎样凄楚无助的童年?而这一切,都是母后造成的……
跟自己一样大的小女郎,为了救自己不顾一切入宫冒险,这是凤栖原想象不出又十分羡慕的勇敢。
他有自己的亲阿爹,正在远方等着他呢……
捧着千金般重的木匣子,凤栖原看着那张于他肖似的脸,犹豫了半晌,终于含泪点头接受了小萤的安排。
说服了阿兄,小萤又挥手召来了蛰伏京城的部下。
他叫冯毅,是义父孟准的老部下,看见小萤便紧声道:“小将军有要紧事,便一直没告诉你,将军早就有令,让小将军救下公子后务必随我马上回去!”
小萤蹙眉,一下子猜到:“义父那边难道有什么状况了?”
冯毅面色凝重,小声道:“孟将军劫掠了贪官克扣准备转移的粮草,赈济分发给了百姓,引来官兵围剿落入陷阱被抓。幸好小将军你解救他出来。可是从宜城回去之后,原本打算带人转移,却被人发现踪迹,困在鼎山,那里地形复杂,官兵一时搜寻不到,便撤出来围山。将军他们带着的粮草还能顶些时日,可若过两个月挨到入冬,再这么封锁下去,兄弟们迟早是要被饿死的!”
小萤蹙眉,心知自己不可再因私仇耽搁宫中,心念微动间问,“你久居京城,可知附近有没有合适的地方……”
说着,她在冯毅耳旁低语几句。
冯毅点了头,附在小萤耳边小声说了起来……
就这样,待车队浩荡顺利出城以后,趁着拐着山脚的便利,冯毅和两个部下带着凤栖原先离开了车队,顺着山麓,消失在了密林里。
小萤撩起车窗帘布,看着阿兄他们消失的背影,心里微微舒展一口气。
阿兄终于彻底获救,她在京城的牵挂也可以断一断了。
原本她还打算折返回去,细算下毒后的恩怨。
可是义父和他的义军遇险,拖延不得。她在京城逗留太久,今日出宫的机会难得,必须利用好,尽快回去解了鼎山困局。
就在这时,马车渐渐停下,他们已经到了叶将军驻扎在城外的大营。
小萤被鉴湖搀扶下了马车,转头看了看跟来的郎君们。
那二皇子最高调,穿了一身狻猊纹路的薄甲猎装,再搭配上红底黑面的披风,架着长剑显得分外英姿飒爽。
他带来的玩伴不少,一个个都围在二皇子身旁恭维着。
三皇子那边,除了慕家嫣嫣外,还另有几个看起来是武将世家的子弟。
只是凤栖原这个太子看起来形单影只,身边竟无人环绕。
皇后被陛下幽禁凤鸣殿的事情,早就在宫里传得沸沸扬扬。
据说汤家的人得了景国公汤鸿升之令,此番汤家族人都没有露头替皇后求情。
这是汤家要与皇后切割的意思。毕竟人人都知皇后乃景国公的庶女,自幼就不得父亲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