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皇后(114)
容渊是个能忍的性子,到了宅子里,下了马车,他才叫来高福,要他寻个会治刀剑外伤的郎中,也没叫人扶,自己就那么走进了屋里。
下人们却是乱成了一锅粥,尤其是高福,那神情简直如丧考妣,半点也不敢耽误,急急忙忙就带上仆从出外寻医。
进了屋,平时最喜欢把尧窈抱着亲的男人,这回避她远远,自己坐到桌边,拿没有被短箭刺伤的左手倒了杯茶水,自顾饮着。
尧窈看不下去,相帮他倒水,却被男人喝止,叫她坐在那里,不要过来,他身上有血腥味,莫冲撞了她。
如果不是尧窈坚持,他甚至不会让她与他同处一屋。
秀琴和明姑在厨房里忙活开了,又是烧热水,又是蒸洗干净的棉布,还有炖煮补血益气的参汤。
秀琴伺候皇帝的时间久,比明姑感触更深,一边忙活,一边抹眼泪。
明姑一旁看着,直叹气:“你就别哭了,哭也没用,看看有什么我们可以做的,把事做好了,能帮到主子一点是一点。”
秀琴仍是抽噎,不解道:“皇城根下,天下脚底,怎会发生这样的事儿,这些人,是向阎王爷借的胆子吗?”
“可不是,总有不怕死的。”
明姑不禁想到自家王太女,不也在自己家里遇的害,人要坏起来,什么事儿干不出。
高福把京中看外伤最厉害的郎中从医馆里直接绑了过来,时间紧迫,他实在没空跟人废话。
郎中看来人衣着华贵,面白无须,声音也少了男人该有的阳刚,似乎明白了什么,扭了几下便不做抵抗,老老实实跟过来。
进屋前,高福给郎中解了绳索,并警告他好好治病,不可乱看,否则他睁着眼睛进去,出来,就得闭着眼了。
郎中对高福颇为忌惮,进屋后,瞥到榻上坐着的白玉般无暇的美人,他也只是瞥了两眼,便强行转开目光,不敢多看。
至于桌那边坐着的男人,郎中尚未看过去,便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迫感,他僵硬扭过头,对上一双异常犀利,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心头不由更是跳得厉害。
高福催着他:“还不快过去给三爷治伤,再拖延,仔细你这条小命。”
郎中直觉屋里这一对男女身份不一般,光是这容貌和周身气度,已经是他生平头一回见到,更不说别的了。
“你安心治你的,该你的,不会少。”男人冷声开口。
郎中收敛心神,微微屈膝蹲到男人身侧,专注他的术业,仔细查看男人伤口,拿手不轻不重地碰了碰扎进男人手臂的短箭,不时问他疼不疼,有多疼,主要是想看看有没有扎到骨头里。
容渊忍着不耐,一一回了。
郎中挡住了尧窈的视线,她看不大清,正要起身,容渊倒是瞧见她了,一声轻呵,叫她坐好,不要动。
尧窈被男人受伤了依旧凌厉的气势慑住,才站起了身就又坐了回去,樱唇微张,想要说点什么,却又阖上,未置一词。
热水备好了,干净的棉布也置备了不少,用火烧过的小刀渐渐冷却后,郎中小心翼翼地觑着男人,告知他自己要开始取箭了,还要切掉伤口周边的红肿脓肉,以免感染侵入到骨血中,引起更严重的并发症。
男人极淡地恩了声,好像割的不是他自己的皮肉,并不在意。
尧窈听着郎中的话,却是揪心得不行。
从皮肉里拔掉箭不说,还得割肉,是有多疼。
高福更是红了眼圈,疼在主子身上,痛在他心。
“你这郎中好会诓人,都这般了,还不用上麻沸散。”
技术被质疑,郎中也顾不上怕了,更多的是恼,没好气道:“你匆匆忙忙地把我绑来,我东西还没准备全,且那麻沸散,也不是日日都有,药署管得严,每半个月才能领一回,若是没能等到下回再领就用完了,那也只能生扛。”
要药还不容易,高福正要开口说你等着,郎中又是一句:“这时候药署早已关门,你就是有本事,把人叫起,开门取药,这一来一回,路上也要耽搁不少时间,这位爷的伤可等不了,再拖下去,伤口周遭开始溃烂,脓毒入血,更难医治。”
“你这小郎中---”
高福竖起眉头还要再斥,容渊打断他:“你闭嘴,再啰嗦就滚出去。”
话落,容渊看向郎中,眉眼不眨命道:“你只管取,按你的法子来,别的勿扰。”
这时候再换人也来不及了,容渊更不想惊动宫中,请太医是不可能的,只能寄希望于眼前这个瘦老头真有几分本事了。
容渊抬眼,见尧窈直勾勾地盯着他这边,像是魔怔了。
他微微蹙眉,叫明姑带女主子到隔壁厢房歇着。
尧窈不肯动,她是有点怕血的,可这会儿,又不怕了。
她不太懂一个人为何有那样大的能量,让人用刀子硬生生在自己肉上割,居然都不哼一声,只有微蹙的眉头,显示着男人此刻的不适。
尧窈抚上自己隆起的肚皮,默默念着,瞧,他是你的父亲,有着糟糕的性子,专断得叫人生厌,可面对伤痛,他又是那么的勇敢,你得同他学学。
尧窈这姑娘之所以招人疼,因她有着同理心,会站在他人的角度思考,从不片面地将一个人定性,除非这个人确实是非不分,无可救药。
容渊显然不是这样的人,作为一个被百姓敬仰的皇帝,大是大非,他比谁都拎得清。
就是拎得太清,这种动摇根基的时刻,伤口再痛,他也只能咬牙忍过去。
这一夜,尧窈人虽倦怠,但脑子又异常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