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茶皇后(96)
宫人连忙照做,一刻也不敢耽搁。
落座后,容渊手一挥,让候在院子里的人全都退开,一个也不许在这里逗留。
待到院子清空,只剩下一对尚无交流的男女。
容渊拨弄着手腕上的紫檀木佛珠,他本不是很信佛,但最近,还是有信的必要。
然而,他到底不是慈悲之人,一开口便露馅。
“这花有何好看的。”
尧窈仰着头,没搭理。
容渊抬眸,目光从佛珠上挪开,转到身旁比他还要漠然的女子身上。
她本不是个淡漠的人,如今这般,着实让他不太适合。
他的孩子,何等尊贵,生来就是人上人,她为何就是不喜。
当初,那个满面欢喜,要为他生个孩子的姑娘,又去了哪里。
天子的心思千回百转,最终说了句自己听着都志短的话:“不要一直仰头,脖子会酸。”
闻言,尧窈总算有了反应,二人平坐,她转过头,只需微扬起,就能看进男人那双深谙不见底的眼睛里。
这双眼,可真好看,然而,薄情,也是真。
“皇上什么时候知道的?”
尧窈只是这么问一句,对于答案,她并不热衷,总归比她早就是了。
她自己其实没多大的感受,旁人说的那些恶心反胃,严重的甚至吐得不能自已,她倒是一点也没。
到现在,对这腹中的小豆苗,她仍是没太大的感觉。
自从得知王姐失踪后,她对孩子的执念算是彻底放下,她大抵做不了一个好母亲,因为她要孩子的目的并不纯粹,更多的期盼来自于王姐的期盼,而她自己其实尚未做好准备。
容渊如今对这位看似柔软,实则心硬的小公主有了一定了解,看她这时的表情,必然又钻进牛角尖里了。
“朕什么时候知道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腹中的,也是你的骨肉,你身为母亲,不该用你的骨肉来要挟朕。”
再说那些计较的话已无济于事,孩子已经有了,在容渊看来,便是大局已定,他虽然也觉得仓促,还未到合适的时候,可既然来了,就断没有不要的道理。
容渊只能从尧窈的角度,唤起她的母性,让她改变主意。
“宫外凶险难测,哪有宫里来得安稳,你在这里,要什么有什么,更无人来扰你,只管安心等待分娩,有何不好?”
尧窈听到这里,终于有话要说了。
“我真的是要什么就有什么?”
这一问,皇帝顿了下,只能面不改色地补了句:“出宫除外。”
尧窈并不意外,再问:“皇上真觉得,宫里比宫外安稳?”
皇帝自小也非一帆风顺,生母走得早,若非太后相助,他未必能做到这个位子,能不能活到现在,也是未知。
尽管并不觉得,皇帝也要这样说:“有朕在,谁又敢动你,你只管安心养胎,旁的不要想。”
别的妃子,若有幸怀上皇嗣,只会感恩戴德,将肚子里那块肉视若珍宝,唯独此女,总是与别人不同。
可正是这样的不同,反倒更为吸引他。
容渊更恼没出息的自己,不过一名有些不同的女子而已,怎就放不下了。
她不想生,多的是女人愿意,可他更不愿意,她不想,他偏要她生。
尧窈也有她自己的想法:“在你们大晟,嫡庶有别,嫡子生来就拥有一切,而庶子则要低人一头,我不想我的孩子低人一等。”
起先尧窈也不懂,东瓯没有大晟这么多的规矩,可来久了,听得多了,见得多了,她的感受也越来越多。
她本就不想做妾,她的孩子,更不能做庶子。
对此,容渊也有他的看法:“朕也是庶子,并非皇后亲生,可最后这皇位还不是到了朕的头上,若将来子辈有大才,是嫡是庶又何妨。”
容渊用人只看能力,嫡庶在他眼里,并无甚区别。
他将来也未必就会立后,妃子生的子嗣,在他眼里都一个样。
更何况,他并不想有太多子嗣,有一个心仪的女子,为他生个两三个就够了。
他这个皇位得来并不易,手足相残更是避无可避,他不希望他的孩子也走他的老路,只有昏君才会让自己的儿子们斗得头破血流,而他并不是。
见他的夫人仍是一副不大相信的表情,容渊心里头有点不是滋味,脑门一热便道:“不如今晚,朕带你进太庙,对着先祖起誓。”
这话不可谓不重,也摆足了男人的诚意。
但尧窈已经过了那个劲头,兴致不大,仍是想要出宫。
皇帝说要帮她寻找王姐,但皇帝态度不明,若王姐被他寻到,还不知道会如何处置,她宁可自己去找。
“你还是不信。”容渊从未对哪个女子这般讨好过,只为让她展颜,开怀起来,像之前那样腻着他,亲近他,对他笑,说些讨巧的甜话儿。
难道说往日的那些才是假,如今这样的她,才是她真正的模样。
她对他不曾有过真心,过去的那些,全都是虚情假意。
意识到这种可能,容渊只觉得身下的椅子像是铺了层倒刺,让他如坐针毡,他倏地一下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仍是没什么好情绪的女子。
一如他当初对她那般。
“从古至今,没有哪一个妃子能够怀着皇嗣出宫的,想出宫可以,把孩子生下来,你想走便走。”
话说到这份上,容渊也在赌,赌她没那么心狠,连亲生的孩子都不要。
可此时的尧窈偏就有那么心狠,她终于实实在在地看向男人,眼里重新有了光:“皇上说的可是真?生下孩子,我就可以离开,皇上绝不会反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