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将军当何如(22)+番外
实在是,无人可用。
是日,满契敌军来犯五次。
援军未至。
第十日,瞿丘城外,四面角声。
援军未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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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唰——”
数把刀刃凌厉破空而下!
苏玄影只微一侧身,左肩生生挨下袭来的一击,登时刀口嵌入肩骨,鲜血迸射!
苏玄影闷哼一声,竟是以肩为锢,自刀丛中狠狠劈开周遭围攻上来的敌军,继而双手夹住刀面,连刀带人旋身而转,猛然击倒最近的一圈满契敌军!
然而还未着半刻喘息,立时便又有一群敌军扑面袭来!
见此情形,苏玄影当机立断,一边足下勉力闪避,一边双手前伸,够上刀柄,随即咬紧牙关,猛一使劲——
鲜血绽若罂粟,刀刃重现眼底!
“咳、咳,很好,这下有刀了!”苏玄影猝然拔出肩上刀刃,身躯也控制不住地就要侧倾,幸得以刀刃撑地才将将稳住。
“弟兄们,这家伙马上就要不行了,大家快上啊!”嘴上这么喊着,满契敌军中却有不少人因苏玄影方才的举动目露骇然,一时竟有些不敢轻举妄动。
很好,现下便是良机!苏玄影深吸一口气,咬牙正欲持刀站起,好冲入敌军丛中再挥最后一击——
“将军!活下去!”
猝然一声呼嚎响彻耳畔!
苏玄影的动作不由得一滞——
下一息,苏玄影只觉自己的躯体在空中轻轻地飞了起来。
滑行过砖砌的一层又一层的城墙,轻抚向柔和的不再蒙着沙尘的碧霄,虚拢住空中那倏地飞出的一个小黑点。
那是,一个头颅。
那是,叶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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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苏玄影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破烂的小木屋里。
“嘶——”
甫一动身,身上便激起一阵剧痛。
“哎,哎,别乱动。”
耳畔传来一个稍显陌生的嗓音,苏玄影循声扭头,入目是一张颇为清俊的面容。
“你醒了?在下名叫解惜行,是个江湖行客,”解惜行温和开口,“可否请问阁下是?”
苏玄影只沉默地听着这话,并不作答。
“我方才是在外头的荒地上遇见阁下的,当时你昏迷不醒,我便好心将你捡了回来……”解惜行正说着,却瞧见苏玄影仍是垂着头一副神情懊丧的模样,偏头略一沉思,随即毫不犹豫地一掌拍上苏玄影的脸。
“啪——”苏玄影被这一下吓得登时一怔愣,视线总算迟疑地对上了解惜行的双眸。
只见解惜行好整以暇地收回手,一拂袖摆,扬声对着他便道:“嘿,这位阁下,你可否注意点?我可是费了老大劲儿才让你醒过来的,你要是再死过去我不就亏了。”
“……”
苏玄影被这话噎了噎,顿了半晌,还是有些愤愤地道:“你为何要救我?”
为何,不让我死个干净……
谁曾想解惜行听了这话,先是露出一丝迷茫和怀念的神情,等回过神后,又忽地倾身靠近苏玄影,垂眸打量了他片刻,随即颇为无赖地露齿一笑。
“不知道,也许是因为你长得好看?死了怪可惜的。”
“……”
苏玄影又一次答不上话,想了想便自顾自地别过脸去,以示不想再跟解惜行这么奇怪的人说话。
“哎哎哎,这位阁下,先别忙着睡,”解惜行却又伸手来碰苏玄影,“我刚给你熬好的疗伤汤药,快喝了先,别逼我浪费。”
一直到苏玄影神情无奈地拿过药碗一饮而尽,解惜行才总算大发慈悲地让他休息。
俯仰之间,两人在这间破烂的小木屋里已待了三个月。
在解惜行的照料下,苏玄影身上的伤好了大半,渐渐得能坐起来了。然而苏玄影仍是不愿下床走动,他向解惜行透露了自己的名字和曾经是将军的身份,要回了那件自己被解惜行捡来时所身着的甲胄。至于旁的,却再也不肯说了。
在这三个月里,苏玄影时常会紧紧抱着这件甲胄,愣愣地倚靠在床上发呆。这件甲胄上覆满了结块的黑色血迹,除却周身的细小划痕外,其腹部和左肩处还有两条狭长的破口。每每这时候,解惜行总觉得苏玄影同他手里这件沉寂的甲胄并无什么分别。
“苏将军。”
于是,解惜行夺过了那件甲胄,将它摔在地上。
“啊!你作甚!”
苏玄影惊呼了一声,刚想下床去捡,却被解惜行抓住手腕,一把拽出了门。
“苏将军,你不妨看看,我们现在身处何地。”
一声不轻不重的嗓音落在苏玄影的头上,苏玄影随即怔怔地仰首——
眼前是一片漆黑的焦土,高低起伏的石砾下偶尔踩着几块碎裂的砖块,无声而静默地彰示着昔日此间鳞次栉比的瓦舍。
忽地起了一阵微风,赶着脱落的小碎砖碾过焦黑冷硬的瘠土,生起窸窸窣窣的琐碎声响,又似昔日此间被漫天火舌吞没时的哀鸣。
“这里,是当年的云落村,”解惜行缓缓吐出一口气,“十六年前,那个最先暴发瘟疫的村子。”
苏玄影定定地凝视着面前的焦土,半晌后,方才嗓音喑哑地启唇。
“我来过这里。”
彼时那些绝望的抓挠,悲怆的吼叫,狼狈的奔逃,惨烈的尸体,还有那道茫然无措的嚎啕哭声,锥入肺腑,历历在目。
“那场瘟疫后,村里只剩了一个孩子,之后,这里也被大火荡为寒烟了。”解惜行俯下身轻轻触了触脚下干涩的焦土。
“当年,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曾经拼命地想要活下去。”解惜行顿了顿,转过头看向苏玄影,“苏将军,看见你的甲胄,我大概能猜出你经历了什么。既然你能够活下去,想必也承载着一些人的期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