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将军当何如(74)+番外
语毕,吉雅便欲举杯去饮——
“既是赔礼,那只饮一杯又如何能显出公主的诚意?”
席间却又有戏弄声起。
“齐皇陛下觉得呢?”
“嗯……这一酒盅的量确实不多,”齐皇慢条斯理地抚着金樽上的刻纹,“既是公主有心赔礼,那不如就自罚十杯如何?”
似是不轻不重的话语,却砸得解惜行骤然心下一沉。
一盅酒的分量自是不多,但今日的曲宴是为招待远道而来的满契族使节而设,是以便特意用了萨克尔草原上所特有的烈酒。这种烈酒浅尝无碍,但后劲极猛,寻常人将将饮上五杯便受不住了,若是十杯……
“陛下,公主她……”
“齐皇陛下,诸位大人,”解惜行正欲急切开口,耳畔却适时响起了一道渐次近前的嗓音,“这杯中酒饮实是性烈,公主恐不胜酒力。主仆一体,可否容小人代劳?”
苏玄影的言语自身侧传来,虽刻意变换了声线,却仍显温厚镇定。解惜行循声偷觑了眼同自己一道跪于吉雅身前的苏玄影,复启唇时,施礼的双臂也稳了些许。“齐皇陛下,诸位大人,也请容小人为公主代劳。”
“哦?这倒是有趣,公主的两位侍从有心,那依你们也无妨,不过嘛……”齐皇的语调在解惜行和苏玄影方觉松懈的眸色里又拐了个弯,“毕竟主仆有别,若是你们代劳,那须得一人罚二十杯,如何?”
这番话较之前言似是说得退让了些,但字里行间的戏谑讥讽却是再未遮掩。
满殿意味不明的瞩目之下,解惜行的心神移转得疾如雷电。
这烈酒难办之处便在于其极猛的后劲,寻常人饮上五杯,至多可撑一刻钟的清明,若是要饮二十杯……
解惜行一咬牙,掌间亦攥出一道浅痕。
罢了,大不了饮酒时暗自运起内力,压制入喉的烈酒,兴许还能撑至曲宴结束!
“陛下,小人愿……”解惜行同苏玄影齐齐开口,然方吐了几字,便被身后那道明明发着颤却仍觉坚决的音调截断了。
“齐皇陛下,诸位大人,”沉默了片刻的吉雅复又双臂平举,于众目睽睽中恭敬行礼,“既是我犯下的过错,便没有由他人代劳的道理,吉雅自会饮下这十杯酒,给齐皇陛下和在座的诸位大人赔礼。”
一语毕,吉雅便径自俯首,伸手取了红漆筵案上的鎏金酒壶,利落迅捷地倒入盅中。待得一盅斟满,吉雅便高举酒盅,对着殿内上首齐皇与其余上座躬身施礼,继而仰首,一饮而尽。
“吉雅……”解惜行忍不住几不可闻地低喃了一声。
吉雅似有所闻地望过来,却也只是对着解惜行和苏玄影轻浅一笑,继而又斟满第二杯仰首饮尽。
第三杯烈酒斟起。
跪着的两人唇齿紧抿。
第四杯酒液轻晃。
座席间隐见奚落笑谈。
第五杯高举倾尽。
吉雅复又伸手向鎏金。
接着是第六杯,第七杯……
第八杯,第九杯……
待斟至最后一杯时,吉雅握着鎏金酒壶的手发颤难抑,连酒液都溅出了些许。
“齐皇陛下,诸位大人……”吉雅勉力眨了眨眼,举着金樽顿了许久,方才继续道完口中剩下的话语,“这十杯罚酒,已然尽了。”
语毕,吉雅便再次仰首,倾酒入喉。
“好,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齐皇这才允了解惜行和苏玄影扶着吉雅坐回去,“这草原上的满契公主果然豪爽,孤今日也算是见识了。”
“陛下谬赞了,日后能伺候陛下,是我们公主的荣幸。”下首满契族的使节急忙应声。
敬酒恭贺既毕,笙笛羯鼓复起。
宣梁宫内,又是一派灯盏交辉,帐幔萦萦。
殿内最末的座席处,解惜行和苏玄影扶着吉雅在筵案前坐好,小心地查看她的状况。
“公主……”眼下周遭仍有诸多凝视此处的视线,解惜行只得极力压住唇间的颤声,俯身握住吉雅冰凉的手,“你还好吗?”
“没、没事……”吉雅顿了许久,才寻着解惜行担忧的目光,迟缓地勾了勾唇。
“公主,请再坚持一下,”苏玄影侧过身挡住四下里扫来的鄙夷视线,凝视着吉雅的眸间亦是忧虑难掩,“曲宴就快结束了。”
“曲宴……结束?”吉雅恍惚的神思似是被这几个字词蓦地牵扯了住,涣散的瞳仁也禁不住转向那殿首金龙宴桌上的身影。
“是啊……曲宴,就快结束了……”
这倏忽于耳侧极轻掠过的一句,却引得解惜行心尖乍然一悸——
“公……”
“齐皇陛下。”
一侧下首忽地又传出一道嗓音。
出声的那人似是不经意地瞥了眼坐于殿内最末座的吉雅,于曲调适时归于和缓的奏乐声中悠悠然道:“此次我们满契族进献的公主本就擅通舞律,不若就让我们的公主献舞一曲为齐皇陛下助兴如何?”
此话一毕,殿内座间的诸多视线立时一道扫向了末座那方的吉雅。
“哦?”首座的齐皇似是也因这提议起了几分兴致,一手把玩着金樽酒杯,施施然地瞥向吉雅,“那得看公主肯不肯给孤这个面子了?”
“什……”
这番话登时敲得解惜行心上鸣颤不已,视线也不自觉地转向身侧的吉雅——却见她眼睫低垂,眸光微散,唇吐呓语,似是端方自然地坐于红漆筵案前,但那轻薄妍丽的绫罗衣裳,却使得主人战栗不已的身躯毕露无疑。
这绝不是能够献舞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