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确关系(63)
“还好人家命保住了,不然我看你得去陪葬。”闵雅秀揉了揉眉心。
“……活着还说什么,又没把他弄死。”祁晗一想起裴贤居然没出什么事,心里就觉得烦,他对裴贤有一种天然的反感,他自己说不上为什么。
起初觉得是因为烦祁扬,连带着就不喜欢祁扬身边的所有人。
现在也许是一次没能弄死,产生了点遗憾?
祁晗懒得多想,但他知道如果再给他一个可以弄死裴贤的机会,他会毫不犹豫地去做。
“听说醒了是醒了,就是意识不太清楚。”闵雅秀说。
“什么意思?”
“不认人。”闵雅秀轻叹一口气。
-
再次收到裴贤的消息是在两个月多月后。
自从裴贤消失至今,近三个月的时间里,祁扬觉得时间过得无比漫长。他试图用大量的工作去填满生活,但依然觉得时针每秒的转动都比从前慢了一倍。
裴贤回市局的消息没瞒着任何人,陈嵘大大方方地给祁扬打了通电话:“复职了,人都好着呢,一点儿没瘦,生命没有任何危险,你要是还不放心,自己来看也行。”
“……好。”
和陈嵘讲电话的三分钟里,隐约能听到其他人交谈的声音,但祁扬听得出没有一道声音属于裴贤。
“还在外地呢?”陈嵘问。
祁扬看了眼时间:“嗯,明天就回去。”
“不急,人就在这儿呢,又不会跑。”陈嵘笑说。
话是这么说,可第二天等到祁扬风尘仆仆地赶到市局时,裴贤竟然真的跑了。
不过不是为了躲他或者怎样,只是单纯地去出现场了。
留在局里的董成春见到祁扬又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三两步走过来,热情地招呼:“来啦?坐会儿。”
“他……什么时候回来?”祁扬问。
“出现场谁知道呢。”董成春摊摊手。
“哦。”
“裴贤有点小变化。”董成春突然说。
祁扬立刻看过去:“他怎么了?”
董成春摆摆手:“不是受伤啊,看不出任何外伤,就是头发剪短了。我是说,他人,有点小变化。”
“什么变化?”祁扬疑惑。
董成春打量了一下他。这些日子裴贤没见瘦,但祁扬是真的瘦了挺多。听说是在各处奔忙,估计刚下飞机,身上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一身就来了,衬衣压得有些皱,黑眼圈又比较明显,任谁都能看出祁扬很憔悴。
他斟酌了一下,说:“记忆出了点问题吧,局里很多新来的他都不记得了,连邢明月都不太认识。”
祁扬表情凝固了,他想过大脑受伤会造成的不良后果,但没想过失去记忆的事情会真实地发生在他的身边。
“你等会儿试试吧,我也不知道他认不认得你。”董成春站起来,手插在白色外褂的口袋里,踱步离开了。
他走后,祁扬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大脑一片空白。
他以为自己可以面对任何情况,即便是裴贤因为差点丢了命而疏远甚至恨上他,他都能说服自己去接受,但唯独没想过裴贤有可能会不记得他。
疏远、靠近、爱与恨。
在面对一个不认识的人时,一样不会出现的。
会有的只是,客气、疏离、陌生、好奇。
当裴贤高大身影和警局的其他同事一同走入,祁扬直面着他。
看到裴贤脚步一顿,想要和其他人一起回办公室,又迫于祁扬直视的目光而有些不解地停下脚步,眼中有客气、疏离、陌生、以及——
“你好,找我吗?”
好奇。
祁扬失神地看着眼前,他觉得自己的灵魂在这一刻是剥离出去的,在旁边以第三人的视角观看着着滑稽的一幕。
裴贤没有得到答案,反而看到眼前的人露出让他难以理解的表情,他想,这个模样好看的年轻男人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你有什么困难的话,跟他们讲,我是法医,帮不到你。”裴贤略显歉意地说。
祁扬依旧没有回答。
他用目光描摹过裴贤的面目,觉得一切都熟悉,又觉得哪里都陌生。
过了很久,久到裴贤失去了面对陌生人最后的耐心,决定离开,祁扬才说:“我知道。”
这时陈嵘姗姗来迟,他停下来缓了口气,在两人之间左右看了看,才跟祁扬说:“出了点问题,医生说需要时间恢复,局里很多同事他也记不起来了。”
祁扬木讷地点点头:“好。”
他们都以“其他同事也被遗忘”作为理由来安慰祁扬,但祁扬却一点都没有从中获得宽慰。同事和他,对于裴贤来说竟然都是同样可以遗忘的吗?
可他将自己和其他同事摆在同一个计量亲密关系的天平上时,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是轻飘飘地抬起来了的那一方。在众多的社会关系当中,他之余裴贤,没有一个代名词可以来形容。
裴贤在这一刻意识到自己原来应该是认识这个人的,他放弃了离开的念头,因为觉得这样做有些不礼貌,又回头来,面上带着些逢熟人就发放百分之五十的善意。
“不好意思,之前脑袋受过一点伤,记性不太好了,医生说需要一段时间观察,这两个月里我已经记起来很多,相信全部恢复只是时间问题。”裴贤解释说,然后依然对祁扬有些好奇:“你可以自我介绍一下,我看看能不能想起你的名字。”
祁扬看着他,心里很空,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难过,只知道无论如何都扯不起一个牵强的笑。
“我叫祁扬。”他声音很轻,“记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