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片人他又茶又钓(140)
台上不断有人上去表演节目,载歌载舞,表演乐器的也有,还有人即兴上去整活,反正往年也有,大家就图一乐,气氛逐渐活跃起来。
谢昭君近来养了不少肉,堆积在肚腹,原先凹陷贴着骨架的肚子像秋冬松鼠的腮帮子一样,鼓起来,显得圆润可爱。
谢昭君某天洗完澡,要吹头发,谢自祈摸到他潮湿的发尾,环着他坐在自己怀里,像抱了个大型布偶。
小孩不爱乱动,乖巧得垂着头,露出白洁的后颈。
声音也小,可是能叫谢自祈听清,“哥哥。”
他念哥哥这两个字清晰,落地有声,“帮帮我。”
谢自祈有些洁癖,一部分是身体上的,一部分是心理上的。这或许源于他骄横不可一世的童年,被养得傲气,什么东西都要干净的,旁人碰过的什么于他而言都好像脏了,沾满了污垢。
养一只宠物,自然也要自己劳心劳力,亲力亲为。
他面上是没什么表情的,既未笑,也未露出嫌恶的神情。拍了拍无知无觉的双腿,声音也轻,沙哑的轻,尾声却勾起来,象征着主人隐晦的满意:“过来。”
谢昭君光着脚走过去,脚趾踩在地毯上,没有一点声音。
湿润的发尾向下滴水,哒哒落在柔软的毛巾上,留下一道湿润的痕迹。
他个头小,浴巾包着他整个人也有余地,托在地上,像留了一条尾巴。
走路微微摇晃,因由不常锻炼,小腿没什么力气,被热水氤氲得有些发软,就显得脆弱。
这样一路走过去,离谢自祈两三步的距离,这昳丽的少年伸手,半敞开双臂,颇有上世纪贵族的矜贵,眼尾上挑,带着莫名强势。
谢昭君就扑到他的怀里,称职当着没主见的猫。
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讨好,顺从的,柔和的,可以随意消遣的玩物。然而谢昭君不当回事,谢自祈也并不觉得怪异。
畸形的关系套上了温情的壳子,又因由年少暴君的威慑,父母的纵容,女佣的讨好,也未有人教过他什么算是正常的人际交往。
自然,畸形也就不是畸形。
至于是怜爱,还是其他形式的喜爱,谢自祈不当回事。也没人去问他,与他探讨这样高深莫测的学问。
刚刚洗完澡,谢昭君的头发湿漉漉的,洗发水是桃子味的,谢自祈爱吃桃子,就嘱咐女佣买来这个香味的清洁用品,如此,往后带出去,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源地,是属于谢自祈的眷属。
也带了点炫耀的意味,给旁人看看自己自家的猫。
多么乖巧。
指尖绕着潮湿的发尾,另一只手握住吹风机,晃动的过程五指又没入黑发,谢昭君的头发偏长,快齐到肩了,发尾微黄,是常年营养不良的象征。
额前的碎发也是如此,偏偏要放下来,掩着眼睛。
谢自祈原先是不好奇的。
他思量着或许是从前发生了什么,导致了这份偏执。就像自己的双腿一样,在意外未发生前,他去过许多地方,外出游玩结群结伴,身后总簇拥着一批忠诚的信徒。
然而意外发生了。
鸟雀四处飞去,离开了他的身边。
自此他就不怎么爱出门,深居家中,成为外人口中曾经的天之骄子。
他揣测谢昭君的过往,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是被人嘲笑过丑陋?欺凌确实时有发生。
又或是自闭内向?性格问题也是一道难题。
如此思考,他不经意伸手,想要拂起过长的碎发,然而这个举动被谢昭君先一步发觉,这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头一次重声道:“不要。”
这样庄重的拒绝。
谢自祈生来未被斥责,尽管这也算不上斥责,仅仅是拒绝,对于他而言,也格外稀奇。
他终于起了兴致,“为什么?”
谢昭君垂下脑袋,又耷拉下眼皮,没什么精神地道:“我不喜欢。”
那确实是严重的问题。
不喜欢,就意味着不能勉强,谢昭君的价值观是如此形成的,尽管自闭过了头,但他也总是尊重别人的。
谢自祈与他是两个极端。
他未曾学会如何尊重他人,也不想学着人际交往,凡事总要先顾及自己,自己快乐,那么旁人就是哭,又怎样呢。
本是如此。
然而。
谢自祈替小孩吹完了头发,又抱着他坐在床上看了会书。直到临睡前,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是好奇的,却没有那么好奇。
若非得问出个缘由来,又要兜着圈子绕,哭了怎么办?谢自祈从未哄过孩子。事实上,仅仅是这层担忧,就令他暂时搁浅这份好奇。
他认为自己是觉得麻烦的。因由这份麻烦,理所当然为自己套了个思维导图,最终得出一个结论——往后总有一天,是能看见的。
不急于一时。
这样想,就理通了。
总归是属于自己的物件,什么时候看,什么时候发现,又有什么关系?不会有人能越过他去。
深夜,小孩睡在身侧,谢自祈依靠在枕头上,隔着刘海摸上他的眼睛,又隔着眼皮摸到圆滚滚眼球,脑袋里想象它的模样,觉得分外有趣。
女佣守在门外,直到深夜,才听见少年的声音响起,低低的,“进来。”
小孩由谢自祈怀中到了女佣怀里,这段时间的照顾很有见效,消瘦的身体已经养了些肉,个头也窜了点,幸而不多,女佣还能抱得住。
“回去吧。”
小孩身上裹着一条羊绒毯子,睡得极安稳。
女佣抱着他出了房间,走了几步,就到了隔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