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家四时鲜(210)
江盈知没有选择直接回答,她反而把球重新抛给了王逢年,“那你这么多年,是为什么不成家呢?”
如果王逢年不说,她也不会回答,终止这个危险话题。
王逢年听到后沉思,看了眼船,最后望向海洋,他这次很坦诚地说:“大概是因为那些年,风里来雨里去,全都在海上,我除了钱其他什么也给不了,不好辜负别人。”
“总不能把人娶进门,让她守着院子,又让她自力更生吧。”
他那时确实什么也给不了,该有的陪伴、相守、风雨同担,都不会有。
他一年到头在海上的时候有八九个月,在家能待满一个月已经算是很多了,而且海上风暴多,一个不小心就能葬身海底。
他不想耽误别人。
最重要的是,他没有心动过。
江盈知靠在船尾的木栏杆上,她望了眼船头飘的风帆,并说:“你很不一样。”
“怎么说?”王逢年问。
“大概是明白自己要什么吧,”江盈知抚了抚被海风吹乱的鬓发,人家坦诚,她也没什么不好说。
船的行速很慢,天气又好,微风不燥,人的心防总没有那么重,很适合谈心。
“至于我,我只是不想,”她说,“不想生儿育女,也不想相夫教子,没有办法一天天跟对方解释,我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我这样的人,大概只适合跟锅碗瓢盆打交道吧。”
这种的观念,在这里简直是离经叛道,毕竟这里一个女人完整一生的开始,大概是从嫁人有了孩子后。
江盈知也没有跟其他人说过,这还是她头一次真实袒露自己的想法。
“这里能接受我这样想法的大概不多,”江盈知笑笑,她不想继续说了。
王逢年怔了下,他想了想说:“选男人和造船一样,不能将就,要看合不合。”
“你看造船的时候你是船主,只有其他人来合你的相,同样的,婚姻大事也是如此。”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到底在说什么。
“这个说法真是稀奇,”江盈知忍不住笑,因为她知道造一艘船是真麻烦,而王逢年说选男人也要这么麻烦,要是按造船的来,那海浦全部媒婆手里那些人没一个是好货色。
她转了个身,又面朝海面,问了一句,“那两艘船开始造了吗?”
她已经去让阴阳先生相面过,主要看她面上的“舟车”和“地库”,虽然她并不明白在哪里,但是阴阳先生说她那很明亮,是与水有缘,最适宜造船的人。
要是白中带黄,而黄中有光,那就代表有灾,虽能把浪给压下去,却也不大太平。
反正江盈知听得云里雾里,只听懂了这船能造,而且这船造了后风平浪稳。
海浦镇关于船上讲究特别多,甚至阴阳先生还要给陈强胜相面。他作为船员,看的则是承桨,在下巴处,说他明亮有白光,下海捕鱼肯定能丰收,但江盈知左看右看也瞧不出来,不过这造船就定了下来。
王逢年只好说:“在选料,船头横木那,我们叫斗筋,要用榆树和槐树,得选好一点,雕船眼的用乌龙木,这要从其他海岛运来。”
乌龙木很难找,也很贵,因为对于出海的人来说,这种木头用来作为船眼,能够引航鱼群而且永不迷航,所以珍贵又难寻觅。
他继续说:“龙骨要用香樟或是檀木,这样造出来才好,所以备料的时候要久点。”
只有谈起这种正事来,两人的气氛才能融洽自然。
王逢年跟她解释,“后面要拿你的生辰八字和大木师傅合算,推演很麻烦,还要再等。”
其实一般小船只要合就可以,王逢年想找的是申子辰、寅午戌、巳酉丑、亥卯未三合局的大木师傅,这种表大吉利,生人也无相冲更无忌讳。
要是船祭祀、过寿或者下海,基本很难有冲突。
但是特别难找,得找到了又要挑好日子开工,择双不要单,最好的日子都得排半个月后。
江盈知啊了声,“那我还是等等吧,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王逢年重复强调,“确实,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她又笑着说:“年哥,跟你谈话真是豁然开朗,造船都要那么繁琐,其他人生大事更是要慎重。”
“所以我决定了,我也像你一样,先把自己该办的事办好,五六年肯定不考虑这种事了,我不急。”
压根不想当然不急。
王逢年被堵了下,他好想说,船造两年都算久了,你要五六年?
他最后说:“那你还是急一急吧。”
谈话最后以江盈知不解的眼神,王逢年有苦难言失败告终。
虽然有这种奇奇怪怪的谈话,不过江盈知还是很高兴,回到食铺她向大家宣布了这个消息。
“我,”江盈知指指自己,“今年谢洋节的宴席,会让我来主宴。”
她以为会有欢呼声,却没有想到,等她说完院子里很寂静,只有落叶被风卷过刮出的沙沙声。
江盈知暗自沉思,难道是她自己太激动了,但下一刻,大家像被解穴了一样开始欢呼,王婆子笑,李海红道喜,陈大发说找瓶酒倒上喝几口。
王寻真蹦过来抱住她,“小满,我就说我这个人,其他啥也不成,但是眼光很好,跟着你混准没错。”
“你能带我一起去吗?宴席的边角料都好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