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家四时鲜(272)
吃的大家全然忘我,顺子连壳上的汁水也给舔掉了,他摇头晃脑地说:“锄头日当午,粒粒皆辛苦,我得把辛苦全都吃到肚子里去。”
“当然我的舌头和嘴巴可以再辛苦辛苦,”他又舔着脸,凑到江盈知旁边来。
上了小半月学堂,顺子这嘴巴变得更利索了。
王三娘抽出鞋子,忍无可忍,本来不想在这么美的时候抽他的。
顺子哇哇大叫,他又踩得螃蟹乱蹿,左右脚分开跑,还在喊,“海娃,你帮帮哥啊。”
海娃默默转开脑袋,他把牡蛎壳盖在眼睛上,他说:“啊,哥,我这会儿听不见。”
大家全都大笑,笑声惊动了树林里的海鸟,扑腾着翅膀飞下来。
在望岗海滩赶海赶了半日,收货太多,带来的十几个大篓子全都装满了,捕捞的鱼获也多到吓人。
本来应该早早回去处理海鲜的,但是大家留在这里,欣赏海边的月亮,欣赏月色下的摇星浦。
海边美的景致很多,比如海边月圆时的夜晚,圆而亮的月亮高高挂在天边,月光却漾在海面,粼粼波光。
又比如夜色下的摇星浦,此时映着满天星河,似乎有星光在水面,是流动的银河。
大家沿着河流,欢声笑语,欣赏了天上地下的美景。
而八月十五的团圆饭,是在福满船的甲板上吃的,而船停在海面上。
江盈知只在长桌上摆了两根蜡烛,这时的月光太亮堂,不需要太多的光。
桌的两边都有涮锅,汤底在滚滚沸腾,鱼鲜味蔓延,而大家已经提筷待涮,只是菜品有些多,先涮哪个倒是个问题。
有刚从海里捞出来的大青虾,现敲的大牡蛎,捉来的青蟹拆了块,几盘扇贝肉,各色鱼丸、薄如蝉翼的鱼肉片等等。
尤其是现杀的鮟鱇鱼,取出来的大鱼肝,江盈知切好,过汤底一涮,压根不需要太久,立马熟透。
那鱼肉片,在汤底里慢慢卷起,一烫就熟,在蘸料里过一下,满嘴鲜香。
大家全都自己忙了起来,长桌反正随便坐,王逢年顺手挪走海娃,坐在江盈知旁边。
海娃拿着碗,茫然地左顾右盼,他到底是怎么坐这里来的。
“小年啊,来来来,吃几个鱼丸,你今日也辛苦,多亏你照顾我们家小满,”周巧女含着笑招呼,她的眼神在两个人身上打转,微笑不语。
王逢年也微笑,“应该的。”
他转了转手,慢慢贴近。
王三娘则真没看出来,大嗓门地说,“小年你别客气,小满你把碗拿来,我给你烫了点鱼肉。”
“阿姑,你自己吃,自己吃,我这有,”江盈知慌忙拒绝,她有点破音,满桌的人把视线转了过来。
她保持着笑容,心却怦怦直跳。
王逢年在桌底下,用手贴着她的手背,慢慢地往下,握住她的一根手指,克制地摩挲。
等大家转过去,江盈知瞪了他一眼,但没有收回来。
这个夜晚,抬头是圆月盘,举目四望是茫茫海洋,无风无浪,而周围全是家人,身边有喜欢她的人,江盈知觉得有点飘然,她置身于温暖的避风港。
但愿欢乐长似,今时今夜,岁岁年年。
第82章 蚵仔煎
摇星浦渔场的岩头虎鱼正式开始捕捞, 同时上面的望岗岛,在它背后的海域,秋带鱼进入了旺汛, 而八月十五日后, 大黄鱼从北往南过境,黄鱼汛也随之到来。
秋风吹,青蟹变肥, 白蟹在冷水里生出更满的红膏, 皮皮虾更肥美。
四时鲜的菜谱也变了个样,上了好几样新菜。
由晶莹剔透的鱼冻, 作为当日等候餐食的冷盘开场。
海浦人谁没有吃过鱼冻, 每家每户一到冬季, 总少不得要做鱼,夜里炖一条大鱼, 吃不完, 过了一夜, 那鱼汤带肉变成了鱼冻, 正好和粥一起吃。
但四时鲜的鱼冻可不是酱色的,而是像剥了皮的海蜇,微微透着一点黄, 切了片状, 每片里都有完整的鱼肉。
夹起来软软弹弹的,样子又好看, 又特别滑, 吃到嘴里, 入口就化开了,鱼的鲜便化在了舌头上, 包裹在里头的鱼肉最好吃。
有人惊讶,“这鱼肉吃起来好,很紧实,不大像是黄鱼的,是什么鱼?”
路过的伙计回了句,“是岩头虎的鱼,刚早上捕捞的。”
“怪不得,我说这鱼肉咋吃起来这么好,这冻弄得也好,卖相是真好,”有个老人说,他给旁边的老伴也夹了块,两人相视一笑,慢慢咀嚼。
除了这鱼肉冻外,江盈知还做了鱼胶冻、带鱼冻,鱼胶冻很小一条,里头的鱼胶也小,带鱼冻倒是一大片,酱黄色里面全是带鱼肉,两种各有各的好吃。
如今在四时鲜吃饭,不管是等候的大家,还是已经吃上饭的,总会生出点能吃上这口饭真好的感觉。
在漫长的等待中,能有冷盘先垫垫肚子,尤其是天气冷的时候,除了冷盘外还有热汤,而且汤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有的是猪骨头熬的,放了大块的白萝卜;有的是虾仁豆腐汤,那虾是个头大的青虾,豆腐是嫩豆腐,白生生的又入味。
又或是莲藕排骨汤,紫菜蛋花汤,菌菇汤,料放得足,滋味又鲜美,也才一两文钱。
今日又出了个鱼汤,用鮟鱇鱼的鱼头熬出来的,里头掺了点鱼肚、鱼肉,熬出来是奶白色的,还往外冒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