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影卫(女尊)(116)
几个月前,他在薛府遭遇严刑逼供,左腿被打断过,其后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他从不肯听话好生将养,向来豁出命也要陪着她。新伤叠旧伤,哪里养得好。
恐怕昨夜在宫中,强行将姜煜从寝宫劫出来的时候,便已经是在硬撑了。
在那样多的人跟前,他一个男子,风采卓卓,难得地骄傲,又飞扬,令众人瞩目。一点也看不出,腿上有旧伤的模样。
但在冰冷的河水里浸了这样久,终究是撑不住了,有苦头要吃。
“让我看看。”她道。
江寒衣羞于让她碰,还想躲,被她轻轻按住,皱了眉头:“别动,小心再伤了。不然往后说出去,本王的夫郎是个小瘸子,可有的让人笑话了。”
这人脸上便越发的红,躲在雕花的床架投下的阴影里,低着头,一声不吭。
她抱过他的腿,很小心地揉。他的伤她已经很熟悉了,即使闭着眼睛,也知道哪里会是最疼的地方。
少年的小腿又直,又细,让人联想起林中矫健的鹿。哪怕留着伤痕,也依然漂亮秀气。
她看在眼里,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
在这个世界,男子原本柔弱。哪个好人家的男儿,受这样多的苦。
然而江寒衣却误会了,伸手拉过被子,就要将自己往底下藏:“主上,我不疼了,你别看了。”
大约是怕自己腿上落的伤疤碍眼。
姜长宁没理他,任凭他折腾,手放在被子底下,仍旧给他慢慢揉。
“要是能回王府,大约要找老郎中用艾草炙一炙,把寒气驱散了才好,但眼下也没有办法,”她低声道,“对不起,寒衣,委屈你了。”
眼前的人受惊极大,慌忙要堵她的话:“没有的事,主上你别这样说。”
结果说得急了,一口气呛住,止不住地咳嗽起来,直咳得双眼泪汪汪,缩在床上小小的一个角落里。
姜长宁的脸色就有些紧张:“你怎么样?”
“我……咳咳,我没事的……”这人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还要安慰她,“不过是在河里呛了些水,咳过了就好了。”
他抬眼觑她,很小声:“是我不会水,还差点拖累了主上,对不起。”
又来,好像不道歉不能活似的。
要是改日里得了空,她非得问问,谁家夫郎这样惧妻主如虎的,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姜长宁气呼呼地一撇嘴,把人揽在怀里,轻轻替他拍着背,却终究不舍得说他。
要是在她生活的时代,有一种东西叫迟发性溺水,并不是把人从河里捞出来了,就一定安全了。他当时呛了那么多水,必然得送到医院看看,才能安心。
何况河水脏污,指不定有什么细菌什么感染,无论沾上哪一样,都棘手得很。
只可惜在这个世界,原本也缺医少药,此刻他们更是落难在外,时局未明,即便想寻一个郎中,也不容易。就连想炖一盅梨汤来润润肺,从前在王府只须吩咐一声的事,如今也难。
想到这里,她忽然记起了先前那老翁,说是出门去看看有什么吃食,能够买些回来,到这会儿却还不见人影。
“怎么去了这样久。”她望一眼外面的日头,喃喃自语。
江寒衣此前一直昏迷着,不明就里,只茫然问:“什么?”
她便三言两语讲给他听。说罢,两人都沉默了。
萧玉书有后手,虽她自己生死不明,却调动了益州的五万兵马,由她的女儿与学生领着,在今日早上攻进京城,此刻大约正与季听儒的人马打得难舍难分。
这样的乱局下,一个寻常百姓出门半日未归,不难猜测发生了什么。
“没关系,不等了,”她脸色如常,只站起身,“我出去看看。”
话音刚落,衣角就被拉住了。
她低头,对上一双焦急又担忧的眼睛,里面湿湿的:“主上别去。”
“那也不能饿着呀。”
从昨晚至今,他都多久没吃东西了,水米未进——也不对,水还是灌了不少的。姜长宁哭笑不得摇摇头。再这样下去,铁人也熬不住了。
“没事,我不走远。”她道。
江寒衣仍然不答应。
她如今换了平民百姓的短布衣,不如从前长裙广袖的,拉起来趁手。他怕让她挣开了,又急着来拉她的手,握得紧紧的,半个身子都悬在床外面。让人看着心里很不好受,也很软。
姜长宁忽地有一点恍惚。
这副情景,好像她不是假冒充数的齐王,他也不是她的影卫,真的就像寻常夫妻一样。
“你不饿吗?本王可顶不住,”她蹲下身去,拉着他的手摇了摇,故意玩笑,“现在外面这样乱,可是随时要逃命的。要是饿坏了,跑不掉,被人抓去领赏怎么办?我的脑袋现在大概可值钱了。”
趁着这人一时失语,她倾身过去,在他额上轻轻亲了一下。
“我就到巷子口上找一找,要是没有,也就回来了。放心,跟你保证还不行吗?”
说着,勾起他的小指,晃了一晃,笑得很没心没肺。
江寒衣哪能被她骗过去,还想喊她,她只不听,一溜烟地就跑远了。
……
刚出院门,尚且不觉得如何,只觉得巷子里格外安静,家家闭户,一片死寂,在这等时局下倒也是寻常。但刚拐到街上,便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