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影卫(女尊)(26)
“吃吧。”她道。
这人不动筷子。
她动手往他碗里,夹了一块牛肉:“别拘束。”
还是不动。
她无奈,扬起眼尾看他:“你若这样,本王不如现在就走?”
这人躲不过去了,抿了抿嘴,将手慢慢地从桌子底下抬上来。
她看了一眼就明白了。
他的手,在薛府受刑讯时,曾自己探入火盆,将指纹毁了个干净。如今大半个月过去,包扎的布帛已经拆了,但模样仍是不好看的。
如何能好看呢。
原本很修长的一双手,疤痕斑驳,十个指尖更是被烧得厉害,新生的血肉粉嫩,部分地方还透着鲜红,让人一瞧就……
很疼吧。
江寒衣觉察了她的目光,神色极不自在,飞快地又要将手往下藏。被姜长宁一把捉住了。
“主上……”
“别动,”她握着他的手,却不敢用力,只松松地拢住,“一会儿碰疼了。”
不用她说,其实这人也不敢动。
他僵硬着,任凭自己的手被她攥在手里,一分也不敢往回硬挣,连呼吸都屏住了,只是睫毛抖动得厉害,目光躲躲闪闪的,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也不知道是因为打破男女大防,被她握住了手,感到羞赧。
还是因为手上的伤疤就这样无遮无掩,暴露在她的眼前,而感到自卑。
或者兼而有之。
姜长宁垂眸看了一会儿,忽地低下头去,很轻地,吹了一口气。
指尖新生的嫩肉,原本应当是一碰就疼的,但在这样轻柔的气流下,只觉得微微的痒,像春风拂过柳梢头一样,令人心没来由地一颤。
江寒衣连话都不敢说了。
只怔怔地望着她,眼里被灯火映得,全是她的影子。
她轻轻笑了笑:“很好看。”
“什么?”
“我说,你的手生得很好看。”
“……”
江寒衣几乎是痛苦地闭了闭眼:“主上,求您不要拿属下取笑了。”
“我没有,”她神情从容,“不过是一时的伤疤罢了,怕什么,那老郎中在宫里当了半辈子的差,什么没见过。她同我讲你的伤势时,从未将手上的烧伤放在眼里过。”
“……真的?”
“你说呢?她要连这点小伤都治不好,脑袋怕是早就丢在宫里了,哪还轮得到来我王府养老?”
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又温声道:“没事的,我让她拿上好的药材,去做祛疤的伤药,待你的伤完全长合了,便拿来给你用。”
江寒衣在她气定神闲的架势里,晃了晃神。
半晌,轻声道:“属下不值得主上这样费心。”
她弯了弯唇角。分明听见他又在说自己不配,却也没有反驳。
大约是哄好了。
“吃饭吧,不然菜都凉了。”她道。
自己却并不动筷,反而站起身来,去盛一碗汤。
清亮的鸽子汤,漂着浅浅一层油星,和红艳的枸杞,被她亲手舀进白釉碗里,又撕了一小块腿肉放进去。
“有点烫,你别碰,摆在桌上喝就行。”
不然肯定又要疼。
江寒衣一怔,仿佛刚刚意识到,这是给他盛的,一时慌神,本能地就要站起身去接。
被姜长宁用一个眼神,按回椅子上。
“算了吧,”她斜睨他,“你是腿好,还是手好?别一会儿又伤了,再来和本王哭半天,那老郎中光是给你调伤药的工夫,都能累死。”
还要道:“就当给我省省心,啊。”
这人乖巧坐回去,嘴唇微动了动,像是想辩,他也没有哭吧。
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脸上微微地红了。
姜长宁莫名其妙的,心情还不错。
“小心点喝。”她将汤碗放在他面前。
江寒衣点了点头,伸手要去够勺子。
手却停滞在了半空中。
他盯着眼前的这碗汤,沉思了须臾,忽地脸色一变,飞快起身,一把将姜长宁往后拦。
起得太快,应当是伤腿支撑不住,立时蹙了眉头,闷哼了一声,但动作并未因此减慢半分。将她向后拉的模样,坚定,又果决。
这是他在她面前,从未出现过的样子。
姜长宁只愣了一下,脸色就沉了下来:“有问题?”
“是,主上小心,汤里有毒。”
她有一会儿没有说话。
她所用的,皆是银匙银筷,竟然让人将毒下到了眼皮子底下,而毫无异样。
难怪真正的姜长宁,会死于人手。
身边人的脸色倒是镇静的。他俯身下去,只凑在碗边细嗅了片刻,便回身答话。
“回禀主上,是孔雀胆,此毒无色,遇到银筷亦无异状,只是气味有少许苦香,混在炖汤的淮山里,不留心也很难发现。”
姜长宁无言望着他。
他像是有些着急,忙着证明:“主上,属下从小受训,不会弄错的,请主上信我!”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
不是不信他,而是突然瞧见他的这一面,一时竟有些不习惯。
他在她面前,向来小心翼翼,诚惶诚恐,她有时候都嫌他事多,更多的时候是好笑,只觉得这个世界的男子,果然是心思细腻些,但也可爱,非但不与他计较,还愿意多照拂他几分。
直到今日,才忽然想起来。
他是一个影卫。
是骨头硬到,宁愿被刑讯而死,也不肯招供半句的人。
当他自信地说出毒药的名字时,眼里的那种光芒,她还是第一次从他脸上见到。
她一时说不清是什么心情,江寒衣却越发着急,甚至有些哀求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