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影卫(女尊)(69)
清清瘦瘦的一个身子,穿着一袭月白长袍,在夜色里,在道旁不甚明亮的灯火底下,越发显得秀气,且温柔。
让人想起月夜里的宁静水面。
今夜他是随她赴宴,无须应酬,喝得也少,在她遍身的酒气里,显得格外干净些。
她无端有些介意,自己身上浓重的酒气将他熏染了,轻轻后退了一步。转眼又觉得不妥,复又上前,抬手虚揽住他,将人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
江寒衣被她闹得云里雾里,只轻声道:“主上。”
又越过她肩头,向后方看看:“别人都看见了。”
身后鸦雀无声。想也知道,那些下人哪里敢不识眼色,想必是站得远远的,低着头,一眼也不敢瞧这里的动静。
姜长宁就笑了笑:“看见就看见了,谁敢非议?”
眼前的人不说话。
“干嘛,不好意思了?”
她说笑着,作势侧头去看他的脸。
其实夜色太暗,原本也看不清是红了没有,但架不住这人反应大,一连倒退了两步,扭头躲向灯火暗处,只有睫毛的影子,让灯映得又密又长。
“主上别闹。”
嗯,果然是害羞了。
“没事,他们都习惯了。”她道。原本也是实话。
可是这人的脸皮格外薄些,只低头盯着地上的青砖,不理她。
于是她突然就起了几分坏心,趁他不备,一下伸手将他扯过来。手很自然的,顺势就环上了他的腰,不轻不重,正好将人圈在身前。
灯下两条影子,无所遁形,让身后一众下人都瞧得不能更明白了。
“别动。”
“主上?”江寒衣一惊,本能地以为生了什么变故,立刻要起手御敌,“怎么了?”
她看着他陡然锐利的目光,微微笑了笑,将他的手轻轻按落下来:“蛾子。”
“什么?”
“有蛾子,我拉你站远些。”她很无辜地指指道旁的灯。
果然,仲春里已经生了飞蛾,有着灰扑扑的翅膀,在夜色里围绕着灯火纷飞不休。
江寒衣怔了怔,神情像是有些哭笑不得:“我不怕。”
“可我怕呀。”
“……”
他看了看她这副轻佻的无赖面孔,和牢牢环在他腰间不放的手,纵然再迟钝,也想明白她是故意的了,深吸了一口气,微微鼓起的脸颊上,显出几分气恼。
但他又绝不可能同她发脾气,只轻轻一下,将她手拍开,转身:“我先回去了。”
“等等。”
“……”
“真的从未想过吗?”
“什么?”他当真转回身,显得有些茫然。
姜长宁定定地望着那双眼睛,神情在夜色掩映中,有些不分明:“你方才自己说的。”
片刻前,她问他,是否因宴席上的事而生气了。指的是姜煜开了金口,愿意御赐他一个名分,他不接话,她便替他推脱了,道是他出身低微,只叫伺候在身旁便是了,不急于给名分。
他说,他从未想过此事。
真的吗?
行宫里的人手少,夜便比皇城的宫中,要更宁静许多,一时间四下里寂静,只听见树冠里几声鸟鸣,和很远的地方隐约传来的,散席归去众人的谈笑声。
江寒衣沉默了好一会儿,轻声答:“真的。”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的,”他微微笑了一下,“我原本也只是一个影卫,只要能跟随在主上左右,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别的都与我没什么关系。”
他像是怕她不信似的,目光很诚挚:“多亏主上替我推脱。要不然,我很怕答得不好,触怒了陛下,给您惹来麻烦。多谢主上。”
姜长宁忽地觉得一阵烦躁。
分明还没有入夏的天,胸中却升起一股没来由的火气,滞闷得厉害,太阳穴突突地跳了几下。
她不知道怎么接话,只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
江寒衣端详着她的神色,像是有些无措:“主上怎么了?”
“没事。”
“可是……”
“说了没事。”
这回换她大步往前走,板着脸,一声不吭。
那人抿了抿唇,仿佛被她突如其来的脾气打得措手不及,但并不与她较真,只默默跟上她的脚步。且不敢并肩走,小心翼翼的,落后她几步远,像是生怕自己又惹了她不高兴一样。
越是如此,越让人心下难平。
姜长宁憋着一股气,只闷头走,走出半刻钟工夫,前面却有人声了。
那是从夜宴的楼台出来后,最开阔的一块空地,此刻额外点了许多的灯,她远远地便瞧见,有一圈人围站着,看身形服色,是羽林卫。
走近了,方才看见中央围着的,正是先前在席间斥责春狩失德,触怒了天威的那名老大臣。
那老妪让两名宫女押着,跪在地上,算算时候已经不短了,体力已然不支,背脊佝偻下去,精神头却是好的,犹自怒骂:“老身一辈子也算活够了,偏见不得这等昏庸之主。要杀要剐,随你们来!”
身旁宫女亦为难,小声劝着:“大人,您少几句吧,切莫传进旁人耳朵里了,何必吃眼前亏呢。”
她只梗着脖子不听。
而一边站着的羽林卫,原本应当是负责施刑的,却迟迟不动手,也不知在等待些什么,只干站着。直到有一人眼尖,率先瞧见了姜长宁,道:“参见齐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