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零一夜春露(16)
而另一个,自始至终针对的都是周时浔。
听到早上江禧坐了周时浔的车回来,就打算无中生有想搞点伦理丑闻出来。这样就算对周时浔事业上构不成什么威胁,至少可以在周老爷子刚刚去世、尚未最终公布遗产的这个关键时机,先让他惹一身骚。
成功的话,还能让江禧也没脸继续待在周家。
一箭双雕的下作计谋。
所以周庆辉对江禧,的确是利用。她没说错。
“别误会,我不是抱怨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女孩站在比男人矮两层的楼梯上,眼眸澄亮纯净,仰视他,但不畏惧他。坚定坦诚地告诉他,
“周先生,您也可以利用我。”
——这才是,她拿出的筹码。
利用她,将计就计,周时浔完全可以借这个难得的机会清走周庆辉的眼线。
他何乐而不为?
又过去半分钟,可眼前的男人还是……
还是无动于衷。
江禧不得不绞尽脑汁地思考,她微微垂下眼睫,从周时浔冰冷寒凉的眸中逃开,满心都在反思是否应该在自己的筹码上附加更为诱惑力的价值。可面对周时浔这并不容易。
如果她想不出,她就无法坚定。
“你慌了。”周时浔在这时倏然开口,凝视她的目光斥足剖析力,平铺直叙地洞穿她,剖露她,
“你在紧张,是么?”
江禧惊愕地抬起头,狠狠僵滞住。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仅用一个眼神就完全拆解她的思想,这样犀利,如此轻漫,淡声陈述的字词里不着色任何鲜活的情感,一如他掠夺性的冷锐气场。让她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画面在这一瞬发生调位的转变。
周时浔懒淡挑起唇,主动迈下一阶。
女孩无力招架他强硬的控制力,脚步下意识后躲,被生生逼退下一层台阶,纤长皙腻的手指紧紧攥住栏杆扶手,指节因抓力发白,以此来被动保持身体的平衡。
“你的谈判非常失败,黎小姐。”他下颌稍含,看着她的眼睛含藏玩味的眩光,语气绅士得近乎尖锐,灼伤她,
“因为你太容易被牵动情绪了。”
没错,这场对话的掌控权始终在周时浔手中。
他拒绝,她就自我怀疑;他回应,她就沾沾自喜;要是他不拒绝也不回应,完全沉默时,她就像被攻破了心理防线一样开始心急。
越心急越紧张,越紧张越迫切。
而最先表露迫切情绪的人,最先丧失主动。
她被分析得太彻底了。
江禧感到非常不适,她用力攥捏着扶手,像攥着某种利刃的边缘,掌心很快握出濡湿的汗意。
周时浔慵懒靠在栏杆,讥讽的意味快要从喑沉华美的声线中滴下来:“下次再跟别人谈判,脸上思考的表情痕迹别太明显。”
这时候,他倏忽俯下身,偏头,薄唇略微凑近在江禧耳际,挑眼凝着她身后的巨幕屏,嗓音低磁:
“谈不赢,就要懂得出奇制胜。”
玉龙茶香在她鼻尖重力弹跳了下。
冷寒冰透的男性香。
有点好闻。
江禧骤然被自己的想法吓住,身体没能把控好,一个失衡直接往后连退了两层台阶。
而周时浔只是缓缓站直,眼色淡淡地观赏她的狼狈。
好在,江禧很快找回平衡,站稳身子。
“说说你的计划。”男人最后给她一次机会。
江禧拼命让自己理智下来,她重新抬起眼睛,不露声色地凝望着楼梯上的男人,没有立即接话。
昏黄的光影幽稠瑰丽,迷离淋落。
被丢弃在角落的无人机朝向楼梯,将这段无声的般配画面完整摄录下来,反投在宽硕的巨幕荧屏上。
屏幕中,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少女忽然毫不迟疑地抬脚,一步跨上两层台阶,径直抵近那个衣冠光鲜的男人。
聪明的女孩总是学什么都很快。
她非常会学以致用。周时浔前一秒教的技巧,转头就可以被她现学现卖,重新用回在他的身上。
他刚刚都说了什么?
他说她太容易被牵动情绪。
所以这次江禧学会控制情绪,一眨不眨地安静注视着他。
他说,谈不赢就要懂得出奇制胜。
那就出奇制胜。
“周先生,您碰过女人吗?”江禧问。
第7章 暗涌
江禧站在比周时浔只矮一层的阶梯,当下彼此间被她主动拉近的这个距离,与她所问的问题类属同一性质。
出其不意。不合时宜。
少女从不懂收敛自己。
剧烈运动让她瓷白的皮肤透出健康鲜活的红润,额头沁出稀微薄汗,皙腻优美的脖颈有点湿淋淋的,缠黏着凌乱发丝。
雪肤与黑发的视觉对比十分强烈。
像同时出现在她身上的两种气质。一份潮漉的、无辜的我见犹怜;一份灵动的、新鲜的蓬勃元气。
在这种割裂感的矛盾错位中,开绽出少女纤细柔软的美,和野性又叛逆的旺盛生命力。
周时浔喉结略动,顿了下,压低的嗓音有一分微哑的偏移:“你说什么?”
“您听懂了的。”江禧的语气温柔但坚定。
少女从不懂收敛自己。
她的美好像她缺乏运动的紊乱呼吸,像她鼻尖的汗意,像她雪肤与黑发的鲜明对比。
无法隐藏。不必要隐藏。
她将自己的上一个问题延展开,做出解释:“我是想说,如果您有过女人,那么对这种事应该会很有经验。”
“哪种事?”
江禧没料到他会这样问,哽了一下,不自觉握上楼梯扶手,“就、就…我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