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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殿藏娇(184)+番外

作者: 安如沐 阅读记录

更何况, 顺熙帝昏聩懦弱, 能用一个女儿解决的事情, 怎么可能以身犯险呢?

所以刚得到消息的时候,他与使臣殿内密谈。

确定和亲之后两国就能相安无事,当即爽快地一口答应。

随后还召见陆嘉念, 一本正经说了许多家国天下的话,在她肩上放下沉重的担子,压得她没机会抬头喘息。

正如话中所言,身为嫡公主, 享尽天家荣华富贵, 天经地义承担责任。

如今大梁有难,牺牲一下就能救万民于水火, 她若是不答应, 就是自私自利, 不顾子民。

听说她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没有接下圣旨,也没有断然回绝, 只是脸色苍白如纸。

倒是皇后娘娘气急攻心, 不忍心唯一的女儿远嫁他乡, 拖着病体在长阶上跪了一天一夜。

不过, 陛下仍然不肯相见,还斥责她德不配位,心无天下。

后来,皇后娘娘耗尽心力,咳血晕倒在风雨之中,被陆嘉念搀着回去了。

自始至终,顺熙帝都没有出来看过一眼,心意坚决,不言而喻。

翌日一早,陆嘉念就心如死灰地伫立大殿之上,纤弱单薄的身躯跪接圣旨,眸光空洞麻木,没有半分神采。

众人纷纷恭贺新婚,笑得怜悯又庆幸,而她淡淡扫视,极力扯动嘴角,挤不出半分笑意。

从此以后,她于漱玉宫中闭门不出,谁也不见。

屋门再也没有打开过,整日晦暗昏沉,凄清冷寂至极,只剩下缥缈的呼吸声。

哪怕陆景幽寸步不离,还是不见丝毫鲜活之气,安静得像是荒废了一般。

他实在看不下去,心口如同翻涌着惊涛骇浪,日夜辗转反侧,无法安眠。

回到隐蔽偏僻的冷宫之后,他担忧地四下踱步,剑眉紧紧拧在一起,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主上,此事已成定局,除了顺熙帝外,无人能够改变了。”

疾风放心不下,随时候在他的身边,规劝道:

“我们筹划多年,不能功亏一篑,恳请主上莫要冲动行事。”

闻言,陆景幽怔了一下,耳畔回响着方才那句话,忽而觉得有些不对劲。

并非听着不顺耳,而是那句“顺熙帝”,不禁让他想起这些年的事情。

三年之前,皇姐到了婚嫁之龄,却迟迟不愿出阁,急得皇后焦头烂额,好似生怕她嫁不出去一般。

反而是身为父皇的顺熙帝,一直风轻云淡,宽和纵容,乐得见皇姐留在宫中。

历来公主的婚事,大多为了稳固朝政,无人能够例外,包括皇姐的姊妹们。

他曾以为,皇姐是嫡长女,顺熙帝格外疼惜,才会处处顺她心意。

如今细细想来,才发觉大有深意,额角渗出一层薄汗。

这些年,边疆战事吃紧,大梁早已无力应战,局外人都看得出来,战败是早晚的事情。

而战败之后,无非有几条路——

要么和亲,要么割地,要么等着步步沦陷。

就算顺熙帝再昏庸无能,也不可能看不出来。

所以,他生怕大难临头,故意把最尊贵的女儿养着,待到敌国入侵边疆,赔笑双手奉上,以求换得几年安宁日子。

至于皇姐愿不愿意和亲,余生几十年该怎么熬下去,他从来不会考虑。

因为于他而言,再出众的女儿也只是一样物件,物尽其用,就是最大的值得。

思及此,陆景幽死死攥住掌心,力道几乎刺破皮肉。

他咬紧牙根,眼前浮现出那个男人丑陋阴毒的嘴脸,登时一阵恶心。

十余年前,燕北侯含冤而死,阿娘被强夺入后宫,忍辱负重生下了他。

他渐渐长大,亲眼看着阿娘如何被那个男人逼迫磋磨,如何变得绝望疯狂,形容枯槁。

阿娘时常泪眼朦胧地抱着他,回忆曾经婚后美满生活,告诉他燕北侯才是生父,叮嘱他好好活下去,日后为爹娘报仇。

直到七岁那年,阿娘压抑太久,精神失常,偷偷祭奠燕北侯,最终被那个男人察觉。

爹爹被挫骨扬灰,他险些丧命,是阿娘换了他的命。

往后的所有痛苦与艰辛,全都拜那个男人所赐。

虎毒尚且不食子,为何连皇姐都不愿放过?

难道这世上唯一牵挂之人,也要断送在那个男人手里吗?

陆景幽身形微颤,薄唇欲言又止地张合着,脊骨攀上寒意,心底的念头却愈发清晰。

既然忍无可忍,那就取而代之。

只有帝王能改变这一切,而顺熙帝不愿意,那便由他亲自掌控。

“现在有几分胜算?”

陆景幽决然问道。

“约莫六七分,请主上三思啊!”

疾风跪在原地,慌张地拉着陆景幽的衣摆,焦急地摇了摇头。

成王败寇,永远没有回头路。

燕北旧部与他们一起苦熬这么多年,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若无十分的把握,不可拿性命去赌。

否则,千万燕北亡魂,侯爷一世英名,夫人所受的屈辱,全都白费了。

陆景幽自然明白这个道理,阖上双眸,舒出一口气,示意疾风不必多言。

六七分把握,已经足够了。

为了爹娘,也为了她,哪怕赌上一切,他都必须有十分把握。

*

嫡公主和亲的事儿定下后,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大多感慨宁国强势,可怜公主娇贵善良,远嫁他乡后,恐怕此生都不能回到故土。

亦有少许人小声提出,若以大梁曾经的国力,驱逐边疆蛮夷轻而易举,何至于如此委屈低微。

但无论如何,终究无济于事,和亲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