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殿藏娇(187)+番外
可是,他非但没有难受,反而笑出了声,眉眼都弯了起来。
这么多年,他从未有哪一刻,觉得自己如此重要。
重要到皇姐舍得用命来杀他,满心满眼都是他,一点一滴的目光与心绪,都被他牵动着。
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如同无底洞般吸引着他,让他哪怕看不到希望,仍然想要不断索取。
事已至此,无法回头,皇姐恨他,总好过多年视而不见。
刚才伫立门口时,他觉得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没有得到皇姐的温柔,没有得到垂爱与关怀,没有得到亲密与信任。
现在想想,或许这正是他想要的,只是换了一种不美好的方式。
没关系,只要皇姐在乎他,对他有所反应,是恨意又有什么要紧?
最起码,她在他的身边,眼里皆是他,这就够了。
陆景幽用手掌捂着伤口,笑容森冷阴沉,眉眼间却隐约带着破碎的纯澈,仿佛还是当年翘首以盼的小男孩。
他眼角湿润,滑落在脸庞上的,不知是冷汗还是泪水。
陆嘉念的手腕还被他控制着,死死咬住唇瓣才没有龇牙咧嘴,血腥气在唇齿间弥散。
她将陆景幽的神色尽收眼底,看不懂其中意味,愈发觉得阴郁可怖,挣扎着想要逃脱。
比死亡更可怕的,是自己不能选择死亡。
既然没有杀了他,来个痛快也好,如此也能一家团聚了。
她的头顶才到陆景幽心口,抬头就触碰上他的注视,轻蔑中带着她不明白的兴奋与伤痛,好似狼犬也会对濒死挣扎的猎物生出感情。
手上的力道突然松了,陆嘉念一个踉跄,身形不稳向后退去,扶着墙壁才没有完全摔倒,手腕发软地垂下去,顺带抹去脸庞泪珠。
“我伤了你,求陛下赐死!”
她生疏地对着这人唤出“陛下”二字,咬着牙逼自己行了一礼。
从未认他做新帝,但她明白,此时死亡对她来说,是奢望与解脱。
还未说完,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传来,陆景幽饶有兴致地俯下身去,半跪在她身前。
他的食指沾染血迹,稍一用力就挑起她的下颌,幽幽道:
“皇姐生得这么美,朕怎么舍得赐死?”
“孤枕衾寒,留你性命,日后夜夜为朕暖榻吧。”
作者有话说:
这里就是文案内容啦!
第80章 夫妻
◎“来世今生,记得来找我啊。”◎
兴许是皇姐的话太过锐利, 比刺入血肉的匕首更能伤人,倏忽间打碎这些年的镜花水月,让他在残忍的现实面前不知所措。
在这之前, 陆景幽狼狈落魄,把她当做唯一的慰藉, 如此才走到今日。
他曾以为,哪怕皇姐恨他, 只要解释清楚, 应当会缓和很多。
毕竟是那个男人毁了他的一切, 甚至想要利用皇姐,亲手把他在乎的人都推入深渊。
皇姐和他一样,都受到过那个男人的伤害, 应当更容易打开心结才是。
更何况,顺熙帝昏庸无能,子嗣资质平庸,风波此起彼伏, 陆氏皇族的气数早已耗尽。
跟着他, 起码锦衣玉食,不比远嫁和亲、命丧黄泉强多了?
可时至今日, 陆景幽才恍然发觉, 世事根本不会如他所愿。
在皇姐眼中, 他是弑兄弑父、谋权篡位的乱臣贼子, 除了痛恨之外,再没有别的情感。
她不会相信他的话, 更不会为了他去质疑那个男人。
无论他说什么, 都是苍白狡辩, 挑拨离间。
陆景幽的手指微微颤抖, 俊美无俦的面容冷了下来,极力扯着唇角,黯淡的眸光终究骗不了人。
那抹笑意似悲似喜,森冷阴郁,如同完美无瑕的玉石上,忽而出现了触目惊心的裂痕。
是啊,他在皇姐的记忆中永远消失了。
重逢时隔了血海深仇,怎么比得过骨肉血亲呢?
但他究竟何错之有?为何他们会走到这一步?
他只是想平冤昭雪,完成爹娘遗愿而已。
他们都是无辜的,或许幼时相识就是一场错误。
皇姐不该给他酥糖,他也不该心生觊觎。
一步错,步步错,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陆景幽走出金銮殿,整夜坐在冷冰冰的龙椅上,凝视着无上权柄出神。
他的思绪凌乱又清晰,越清楚就越痛苦,试图归于混乱模糊,目光磋磨得空洞麻木。
待到晨光微熹,殿门缓缓打开,疾风担忧地走进来,轻声道:
“陛下,该上朝了。”
说罢,他话音一顿,迟疑道:
“金銮殿的烛火,亮了一夜。”
闻言,陆景幽喉结滚动,凝滞的眸光闪烁一下,欲言又止地张口,却良久不发一言。
他们还真是心有灵犀,不过他是压抑了太多心绪,她又是为了什么呢?
想必是牵挂父皇母后,皇兄姊妹,抑或是不愿暖榻......反正,不会有他。
就算是有,也只能是厌恶和恐惧吧?
可不知为何,事实越是残忍,他越是控制不住肆意生长的妄念。
“让嬷嬷教她暖榻的规矩,务必面面俱到。”
陆景幽冷厉眸光扫过,声音浅淡道。
疾风应了一声,立刻交代下去办。
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孤寂地萦绕在他身侧。
陆景幽起身更衣,枯坐了整夜的身躯十分僵硬,脚步沉重缓慢。
他踉跄着走了几步,冷不丁跌落台阶,茫然地支起身子,笑容苦涩满足。
暖榻的规矩是什么,他自然心知肚明。
小时候,他与阿娘囚于金銮殿,那个男人夜夜让阿娘暖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