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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的早逝白月光(111)

作者: 安南以南 阅读记录

那时她尚处青春年华,娇俏地拔下自己发鬓间簪着的金簪抛到他怀里:“那诗的前一句是什么?”

阿文抓住簪子, 又笑着把她揽入怀中,抬手将金簪插到她发间:“唯有牡丹真国色, 我们汐儿, 就是那朵最美的牡丹。”

她笑个不停,软着身子倚到他怀中:“你啊你啊, 嘴上跟抹了蜜似的。”

她自幼便喜欢牡丹, 也自诩是这大庆朝最雍容华贵的一朵牡丹。

这香乃是阿文寻来的香师最新研制而出, 取的正是姚黄的花瓣, 经九九八十一天细细研磨而成。

前几日她的生辰上刚得了这味香, 喜欢得不得了。

魏汐也不得不感叹,她与阿文,还真是金风玉露一相逢。

当年赏荷宴上也只不过是见他生得俊俏,于是多看了他几眼,没想到便让他一见倾心……

魏汐乃是身份尊贵的长公主,明里暗里追求她的人如过江之鲫,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起初魏汐其实藏着逗弄的心思,却不料会遇上这么一个合她心意之人。

孙纪文论身世不是最好,论容貌不是最佳,但魏汐明白,这世间最难得的,便是有情郎。

堂堂长公主,把心彻底交给了他。

从此,为他一笑掷千金,也为他一怒血流成河。

甚至在他身亡多年之后,一个人孤独地守着偌大的公主府,回忆他们的初遇,回忆他们的点点滴滴……

魏汐以为,她就会这么过完一生。

她早已准备好自己的陵墓,待到百年之后,她便会与阿文合葬,也好在地底再做一对人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直至眼前白纸黑字,化为利刃狰狞地撕破了这个梦。

已经泛黄的信纸上明明白白写着:“文郎已尽己用,假死葬身浔州后,公主暴怒,必会对付谢家,但盼早日事成,逃出樊笼,你我白首偕老。”

分明是再熟悉不过的字迹,连在一起,却让她看不明白到底在写些什么?

什么是“文郎已尽己用”,什么是“假死”?

阿文他……又要和谁白头偕老?

她忽然感到一阵头晕。

因着没涂蔻丹而泛白的指甲狠狠抓着信纸,似乎只有这样才勉力能撑着自己不昏过去。

裴时清慢条斯理放下茶盏,关切问道:“殿下?”

“跟本宫解释!”长公主的胸膛大幅起伏着,敷了厚厚脂粉的脸颊变得愈发苍白。

“殿下……确定要继续下去?”

“我说了跟我解释!”她该是着急过头了,竟然连“本宫”都忘记用了。

裴时清勾了勾唇角,命人呈下来一个小木匣子。

长公主不顾礼仪,一把抢过来,揭开木匣。

她看到了一对玉玦,其中一枚,分明是阿文时常挂在身边的那一块。

玉玦靠近底部的位置刻了一个小小的“眉”字。

她颤着手拿起另一块玉珏,同样的位置刻着一个“文”字。

玉玦从她手中滑落,摔到了地上。

可惜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没能摔碎。

木匣下还压了几封书信。

她几乎是耗尽所有勇气,才从匣子里拿出那些泛黄的信纸,一一摊开来看。

“……公主愚笨不堪,每逢此刻,甚想念眉眉,月下对饮,花间共酌,实乃人生快事。”

她看了落款一眼,无比清晰地想起那一晚。

她与阿文泛舟月下,听阿文畅谈古今,满心尽是欢喜与崇拜。

“公主有孕,实在惶恐,欲下药去子,反不成,牵连婢女六人……”

那是她刚怀上洺儿的时候。

太医刚刚诊出喜脉,第二日屋里便有丫鬟冒冒失失端了一碗含蟹黄的肉糜粥给她。

是阿文亲自喂她喝下。

幸而她自幼对蟹类过敏,口舌灵敏尝了出来,否则这孩儿估计就要保不住了。

为此她大怒,将牵连此事的六个婢女全部杖杀……

读到最后,长公主已经彻底失了力气。

她低垂着头,插满珠翠的发鬓压得她的脖颈似乎马上就要折断,精心勾勒描摹的眼睛里爬出通红的血丝。

金风玉露一相逢是假,他对她的绵绵情谊也是假的。

他夜夜与她颠鸾倒凤,做尽这人世间男女极尽的快事,脑子里却一直想着别人……

他甚至想要杀掉他们共同的孩子,哪怕他还那么小,那么小……

“……眉眉是谁?”像是垂死之人,她的声音里藏着枯槁之意。

裴时清语气毫无波澜:“当今皇后周氏,小字眉眉。”

他看到长公主的肩膀剧烈地抖动了一下,这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女人,忽然暴起,愤怒地将桌上香炉扫落在地。

香灰飞扬之间,她像是一只濒死的野兽:“他还活着?”

“驸马死于浔州水患,虽尸体面目难辨,却是殿下亲自扶灵而归。”

长公主笑起来,笑声像是快要撕裂胸腔,她越笑越大声,最后一把拔下头发上的金簪,一脚狠狠碾了上去。

她脚上那双软底的绣鞋很快洇出了血,她却像是不知疼痛一般,耗尽全身力气狠狠踩踏。

直至最后,她忽然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盯住裴时清:“……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青年沉默地看着她,一双眼睛像是藏了连天雨幕,叫人窥不清情绪。

“殿下曾经很喜欢我府上的那株白玉兰。”

长公主惊疑不定地打量着他,旋即露出些不可置信的表情:“你原来是谢家人。”

裴时清微微垂着眼睫。

长公主跌坐在地,半晌后,她忽然阴森森笑起来:“当年我为他一怒之下联合周后害死谢家那么多人,你……是来找我报仇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