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的早逝白月光(141)
这些个贵人的想法,他是搞不懂。
他往马车里看了一眼,见棠小姐似乎是睡着了,腿也不抖了,索性也靠着马车打起盹来。
裴时清到时,便看见一架马车停靠在裴府对面的斜巷内,车夫倚着车打盹。
晚风卷起车帘,露出一张精致的侧脸,眉如墨画,发髻松散,细碎的金光在她乌发上跳跃。
风停,车帘很快合上,少女睡颜消失。
裴时清却依然凝望着马车。
息低声问:“公子,我下去知会车夫一声?”
裴时清扬手制止,片刻之后,他说:“你先回府,如果有人来问,便说我今日有事,不知何时回府,改日再来找。”
息邪抬头看他一眼,又低头:“是。”
今晚的风尤其调皮,时不时卷起车帘,拂起她的青丝,又在裴时清刚刚看入迷的时候,倏然将车帘合上。
暮色很快褪去,檐角绢灯被人一一点亮,暖色的光倾泻而下。
棠梨陡然转醒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暗了下来。
她打起车帘,看到一只蛾子在灯下飞舞。
她揉了揉发酸的肩颈,叫醒车夫,又去裴府门口问了一遭。
小厮脸上陪着笑:“棠小姐,实在是不巧,我们大人今日有事,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您要不改日再来?”
棠梨笑了笑:“多谢。”
裴时清隐在暗处,看着少女踏着一地昏黄的灯光离开。
待到马车前的时候,她忽然看了一眼裴时清的马车。
泊车的位置没有点灯笼,裴时清便也沐浴在一片暗色之中,隔着车帘的缝隙静静看着她。
棠梨很快挪开视线,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裴时清目送她走远,垂在袖中的手指缓缓蜷起。
他听到车夫问:“小姐还等吗?”
似是晚风吹散铃兰,一个“等”字幽幽传到耳边。
裴时清猛然闭上眼,小几上放着的白玉茶盏应声而裂。
棠梨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扶着马车回望。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温润的声音响起:“棠妹妹。”
棠梨和裴时清同时循声望去。
陆辰远一身浅青色纱袍,站在灯火阑珊处,他快步走过来:“棠妹妹,你怎么突然入城了。”
棠梨从马车上下来:“我来找裴大人,陆公子怎么会在这? ”
陆辰远道:“家仆傍晚出门的时候,恰好看见你的马车候在裴府前,我今日下值才听到消息。”
棠梨点头:“那倒真是凑巧了。”
陆辰远看了一眼紧闭的裴府大门,道:“今日陛下亲封裴大人为太子太师,想必此刻裴大人正在和同僚庆祝,棠妹妹……改日再来吧。”
似乎是方才看到的那只飞蛾在围着灯笼转悠,棠梨脸上被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片刻之后,她忽然一笑:“是吗,那改日我再备上贺礼来恭贺裴大人。”
陆辰远颔首:“改日再登门拜访也不迟。”
他又问:“这个点,城门已经关了,棠妹妹今夜要宿在青园?”
棠梨神思恍惚,随便点了点头。
陆辰远说:“走吧,我送你。”
马车晃晃悠悠离开,飞蛾围着灯笼飞了许久,忽地扑入灯芯。
灯火大亮,又很快暗下去,一缕青烟袅袅飘起。
长街更暗了,裴时清看着无垠的黑暗,一动不动。
马车如同被寒霜笼罩的神龛,琉璃神像寂寂无言。
棠梨和陆辰远很少同乘一辆马车。
陆辰远坐在马车角落里,背脊绷得挺直,就连衣袖的弧度都一丝不苟。
棠梨亦是一言不发,只剩车轮滚滚,马儿打着响鼻的声音。
沉默了许久,陆辰远终于开口:“今日坐了那么久的马车,伤口可疼?”
陆辰远和她在一个宅院中住了那么久,自然知道棠梨背上还有一道伤口。
其实伤口已经结痂,只是到底伤得太深,留下了一道狰狞可怕的疤,加之天气又热,现在时不时还会发痒。
或许真的是因为在马车里坐了许久,棠梨此时倒真觉得伤口有几分火辣辣的痛。
然而她面上不显:“没事,都好得差不多了。”
陆辰远看她一眼,不说话了。
马车又在沉默中继续前进,待到拐过一个弯,棠梨忽然看到前方河面上飘着点点灯火。
她将车帘揽起:“有人在放河灯呢。”
陆辰远注意到卖河灯的小贩还未离开,心念一动:“棠妹妹,不如我们也下去放河灯?”
棠梨眸光微动,几乎没有犹豫便答应了:“好啊。”
小贩手里还剩几只河灯,见一对璧人朝自己走来,连忙招呼道:“公子,小姐,要放河灯吗?快过来挑一挑,给你们便宜算!”
棠梨提着裙裾蹲下去,捡起一只漆金荷花灯。
小贩忙说:“小姐,这只荷花灯做工那可是顶顶的好,我少算你们几个子儿,要不把旁边几只也一并买了?”
棠梨见旁边还零落着几只河灯:“好,那我一并要了。”
小贩喜上眉梢,连忙把河灯递给他们,嘴里说着吉利话:“谢谢小姐,谢谢公子,祝两位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蜜里调油。”
棠梨接过河灯的手指微微一僵,陆辰远亦是停滞了片刻。
在陆辰远抬眸朝自己看过来的时候,棠梨微微一笑,说:“祝你生意兴隆。”
因着小贩一句无心之语,两人之间的气氛倒是有些微妙起来。
棠梨提着裙裾走在前方,陆辰远抱着几只河灯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发鬓上插着的那支攒珠梨花簪轻轻颤动,心也跟着轻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