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的早逝白月光(5)
棠梨停顿了片刻,让自己眉头显出半缕愁绪,这才悄悄拉开鬼宅的门,走了进去。
裴时清抬头望来。
月光投下淡淡竹影,风拂动,光影在他脸上交织。
棠梨倏然便想起前世与他的最后一面。
彼时她连嫁衣都还来不及脱下,便被押入大牢。
金钗凌乱,华美的嫁衣裙摆沾了污渍。
她靠在墙角,眼泪将红妆晕开。
忽然有人走了进来。
地牢里不见天日,稀薄的月光从窗洞中钻出来,镀在那人纤长如玉的手上。
他弯腰,替她拢好霞帔。
棠梨泪眼婆娑抬头,对上那双被月色映亮的双眸。
“换个身份,留下来。”
或许是这双眼眸太亮,如同星河倒灌,与这阴暗污臭的地牢格格不入,棠梨凝望了他许久,才轻轻避开他的手。
“谢过大人好意。”
“但我已为陆家妇。”
他的指尖悬在离她脸颊不过几寸的距离,僵持许久,最终缓缓收起。
“既然如此,陆夫人便好自为之。”
他转头离去。
前一世在流放的路上,棠梨脑中曾反反复复想起这一幕。
陆家所犯事大,饶是向皇帝亲自求情都不可能被赦免。
裴时清或许能偷梁换柱保她性命,但陆家……只有死路一条。
而她和陆辰远,已经是拜过天地的夫妻。
父亲和兄长已死,让她抛下陆辰远和陆家独自苟活,她做不到。
裴时清给了她一条明路,她却依然选择踏上荆棘。
于是后来,陪着陆家人一路颠沛流离,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任人折辱。
眼睁睁看着姑姑、夫君、婆母、公爹在面前死去,就连她自己,最后也魂亡流放路上。
度日如年的日日夜夜里,她曾想,若是从一开始就答应了裴时清呢?
他是太子太师,又是新朝首辅,若与他交好,或许在屠刀落下那一刻,她也能有一力与之相搏?
棠梨思绪飘得太远,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裴时清依然在静静看着自己。
高悬的心渐渐回落。
裴时清注意到她双眸里忽然下起的那场绵绵春雨,雾霭蒙蒙、风雨凄凄间,她忽然轻眨了下眼。
像是蝉翼抖落雨珠,掩在雾气之后的乌黑双眸变得明晰。
那少女缓缓弯起眼角,冲他一笑:“裴先生,久等了。”
作者有话说:
七夕快乐!
第3章 杀意
◎那脖颈,纤细易折◎
裴时清凝视棠梨片刻,才冲她微微点了点头,“这么晚了,劳烦棠姑娘跑一趟。”
棠梨将手中食盒放在旁边的石桌上,抖开一张干净的布,拎出一壶米酿,又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放了上去。
因为直至半夜,才忽然想起来被忘在这儿的裴时清,棠梨也来不及做多么复杂的饭菜,只是给他下了一碗银丝面。
绿油油的葱花点缀在面上,煞是好看。
棠梨给他倒了一碗米酿:“都怪我今日有事耽搁了,忘了给先生送饭,现在时辰不早了,便给先生准备了些好克化的食物,先生也别嫌弃饭食粗糙。”
裴时清一笑,如同明月生辉:“裴某落难至此,若非姑娘相助,早已命归西天。”
“言谢尚来不及,怎敢嫌弃。”
棠梨点头:“那就不打扰先生用饭了。”
裴时清处理伤口换下来的布条已经被放在了旁边的小篓里。
棠梨拎起小篓,拿起昨日用过的碗筷,便要离开。
忽然听到身后之人放下了木箸。
“劳累姑娘之事,是否已解决?”
棠梨心口重重一跳。
在两朝权臣面前做戏,说不紧张自然是不可能的。
好在……鱼儿上钩了。
棠梨似是惊讶,回过头看向裴时清,“先生……如何知道?”
裴时清唇边含着一丝浅笑,眼眸里像是藏着一场被山风吹乱的雨,风雨凄迷,叫人窥不清他眼底情绪。
她从刚才进来开始,便故作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是的,故作。
面上似有忧虑,但那双清浅的眸中却无半分犹疑。
分明是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但想来问一问他的意见罢。
裴时清端起米酿,浅浅饮了一口:“棠姑娘所遇何事,不如说来与我听一听。”
少女露出一点愁绪,“说出来显得我有些小性子,先生可不要笑话。”
裴时清掩下唇畔笑意:“不会。”
棠梨咬了下唇:“爹爹喜欢弈棋,今日与我对弈,我本来占了上风,眼见胜利在望,刚沾沾自喜,没想到爹爹一个反杀,三五子就让我彻底败下阵来。”
“爹爹哈哈大笑,我则百思不得其解,问爹爹其中玄机,爹爹却不肯说与我听。”
“我气得闭门钻研,直到困倦睡去,也没有悟出破解之法……这才忘了给先生送饭。”
棠梨一边说,一边暗中观察着他的表情。
棠梨来的路上思索了许久。
若按前一世的发展,他在伤好之后必会询问自己愿不愿意同他一起回上京。
前一世他的说辞是,愿意帮自己以画立名。
虽说裴时清的确是有报恩之意,但若是棠梨答应得太过轻易,反倒有挟恩图报的意思。
这一世她必须要与裴时清交好。
这种交好,是当她谋划一些别的事情时,他会心甘情愿给予自己一些助力。
而非简单的施恩。
那还有什么……能让他们在施恩与被施恩的关系之外,多一些别的情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棠梨想起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