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的早逝白月光(73)
她叹了口气,开弓没有回头箭,再怎么得罪他,也只能继续下去了。
***
沧州。
北境仍然大雪纷飞,军营里生着火,帐篷上的雪滴滴答答融化,落在冻硬的草地上。
裴时清披着厚厚的大氅,坐在简陋的桌案旁看着地图,他指尖白皙,如同上好的羊脂玉,在粗糙的牛皮纸上缓缓滑动。
桌案上的杯中热气袅袅,打湿了他的睫毛,濡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圈淡淡的光影。
分明是在硝烟四起的北境,他却偏偏好似在做些围炉煮雪的雅事。
陈询快步走进军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雪地刺目的白反射到营帐中,裴时清抬起眼帘,见来人是陈询,开口问:“将军,前方情况有变?”
陈询的声音都不知不觉放轻,他笑道:“昨夜派出的轻骑兵一举突袭了北狄铁骑军营帐,斩杀副将三人……”
“只可惜让他们主将跑了!”
裴时清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他:“不急于一时。”
陈询接过杯子,狠狠灌了一大口,热流温暖了冻僵的四肢。
他畅快地呼了一口气:“若不是裴大人身先士卒,先行带人偷袭军营,让北狄大部队疫病爆发,我们不会反击得那么顺利。”
裴时清淡笑了下:“将军言重了,裴某只懂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真正行军打仗,还要仰仗将军。”
陈询愣了下,看来军中四起的流言裴大人也听到了。
其实最初裴大人提出这个想法,便已经为人诟病。
谁不谈疫色变?然而裴大人居然以此作为攻击北狄的手段……
先不谈此举是否磊落,那些沾染了疫病的物件总得要让人去投放,这些人难道就不是大庆子民,不是保家卫国的军中儿郎了么?
然而陛下排除万难,答应了裴大人的计划。
一时间京中流言四起,都在议论这位年少成名的裴大人心思太过狠辣了些。
然而众人万万没想到,裴大人居然率人先一步前往北狄执行计划。
而自己则成了最先一批染疫之人,九死一生。
若不是医圣大人终于将药方研制出来,大庆恐怕要折损一名英才。
消息传回京内,一时之间众人都哑口无言。
有人原本就站在裴时清这边,闻言冷笑,若不是裴大人出奇制胜,北狄早攻破两州,朝着上京长驱直入。
哪还轮得着这些人说风凉话!
虽说裴大人手段的确算不上光明磊落,但内忧外患,腹背受敌之际,不靠出奇制胜,难道等着为人鱼肉吗?
总之因为这事,军中没少有人争执。
然而现在风暴中心之人却坐在此处,淡淡跟他谈论此事。
陈询咳嗽了一声:“兵者,诡道也。裴大人此计出奇制胜,堪为兵法典范。”
裴时清淡淡一笑,“瘟疫不会在北狄蔓延太久。”
一则北狄地广人稀,只要军队管控得力,很容易便能隔绝疫病。
二则北狄王朝也不是吃素的,大庆必然有北狄安插的细作,拿到药方只是时间问题。
陈询肃然道:“我们必会趁此良机继续攻打北狄,把他们打回老巢去!不敢再扰我边境!”
裴时清微笑颔首。
陈询看着他淡然的表情,忽然就笃定这一仗一定会胜得漂漂亮亮。
回朝之后,这位年轻的大人……想必又要往上升一升了。
陈询见他遥遥看向帐篷之外,也随之看去。
帐篷外面细雪纷飞,远处的连支山透出一种深碧的颜色,顶端是皑皑的白。
陈询明白,他是在越过连支山眺望上京。
已经行军月余,思乡之苦慢慢浮现在心头,他叹了口气:“上京已经是春天了。”
裴时清微微一笑:“是啊,上京已经是春天了。”
春闱将近,她也到那处宅院了吧。
宅院里栽了许多海棠,应当都开花了。
风雪大了些,朔风卷着雪粒砸到帐篷上,发出扑簌簌的声响。
北境的雪总是更烈一些,但再烈,也终究会有融化的那一天。
裴时清收回视线,垂下长睫。
待到北境也春暖花开的时候,她与那个人的亲事,就该定下来了。
届时他也该归京,便折一枝北境的花,同那座小院一起送给她。
……作为新婚贺礼。
这边棠梨的确已经到了裴时清的宅院。
院子位置好,与大理寺只隔着一条街,治安极好。
更难得的是这院子虽偏居一隅,但出了弄堂走几步便是长安街。
可谓闹中取静,邻里非富即贵。
此次来上京,棠梨带了秋月、青骊和阿苍三人。
秋月从没来过上京,自然不知道这院子位置的可贵之处。
只知道这院子修葺得极为好看。
白玉台阶雕刻出瑞鸟祥花的纹样,屋顶皆用了上好的琉璃瓦,碧瓦朱檐,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亮。
廊庑朱红大柱,雕梁画栋,一股曲水环绕假山奇石,蜿蜒泄入旁边的小池,一湖春水随着微风吹拂起了丝丝波澜。
院子里还栽了许多西府海棠,有的已经抽出了粉白的花苞,在风中轻轻发颤。
秋月眼睛都不够看了,拽着棠梨的胳膊激动道:“小姐!裴大人真把这么好的院子给咱们住?”
青骊见过世面,虽然不像秋月一样激动,但也有些感慨,这么好的院子可不好找,这位裴大人的确太大方了。
青骊的目光落到前面的管家身上。
这引路的管家面貌和蔼,从一见面起便客气有理,让人挑不出错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