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的早逝白月光(95)
棠梨跟在裴时清身后,一路由丫鬟引着往湖心亭走。
拐过廊桥,便能看见湖心亭伫立于水天一色中,长公主身着织金红裙,站在湖心亭中。
像是一枝清艳至极的荷,在素静天地间如此夺目。
棠梨不敢多看,垂首跟在裴时清身后。
丫鬟禀报:“殿下,客人到了。”
那女子涂着鲜红寇丹的葱指慢悠悠撒下一把鱼饵,才回头看来。
“哟,裴大人今儿怎么有空来我这?”
娇媚又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
裴时清朝长公主行了一礼:“卑职见过殿下。”
长公主笑着伸手扶他,“怎地这般客气,上次你给我寻来那张绿绮琴我可是喜欢得紧,还未来得及谢过你呢。”
裴时清笑道:“小事一桩,殿下又何足挂齿。”
两人又寒暄一番,长公主才像是忽然看到候在亭子前的棠梨,慵懒地朝她招招手:“你便是最近闻名上京的那丫头吧。”
棠梨缓步走到她面前,不卑不亢行礼:“小女见过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打量着她,肤若凝脂,眉如墨画,倒是个美人。
她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穿着,唇角微微一扬,语气倒是缓和了许多:“今日倒是不巧,原想来召你为我做一幅画,但是今日府中有客人,你且先回去吧。”
“楚楚,去拿两匹上好的蜀锦给这位姑娘。”
棠梨心中一沉。
她是故意的。
她和裴时清分明是一同前来,棠梨不信她没有提前打探到两人的关系。
棠梨反应得极快,几乎在长公主话音刚落,便开口说:“还请殿下恕罪,今日是小女央着裴先生和我一同前来的。”
她面上恭敬,头也不抬说完。
裴时清对此话毫无反应。
长公主将两人的反应收之于眼底,才故作惊讶道:“裴先生?竟不知你与裴大人是故交?”
棠梨的头埋得更低了:“裴先生于棋艺上指点小女一二,小女唤他一声老师。”
长公主猩红的指甲在栏杆上轻叩,倒是与线人禀报的别无二般。
棠梨的目光落到她鲜红的指尖上,语气愈发恭敬:“请殿下赎小女张狂。”
长公主的动作停下了。
棠梨的背脊慢慢绷紧,脸上却偏要显露出一副向往的神情:“小女曾听闻上京一绝。”
她停顿片刻,缓缓吟出一句诗来:“暗香笼彩袖,疏雨拂红裳。”
传闻中这位长公主曾经在赏荷宴上以一袭红衣艳压群芳,而驸马便也是那个时候倾心于长公主。
这上京之中,若论着红衣,长公主若称第二,并无人敢称第一。
然而因为驸马去世,这些年来,再也不敢有人在长公主面前提及此事。
饶是裴时清也在听到棠梨念出这句诗之后,神色微微一变。
有细密的汗水从脖颈上渗出,又顺着背脊无声滑落。
棠梨面上不显,只是静静看着长公主:“为得这么一幅美人图,小女已自毁画卷无数,不知小女能否得此殊荣?”
蝉鸣聒噪,忽然在耳边突兀响起。
棠梨的指尖缓缓掐住自己的手掌,汗水浸透衣衫。
裴时清不动声色观察着长公主的表情,一颗高悬的心倒是一点点回落。
长公主凝望着面前的少女,片刻之后,她忽然笑起来:“所以你便央了你的老师一起来当说客?”
棠梨微不可察轻轻吐出一口气,带着些羞赧之意道:“是。”
长公主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裴时清:“倒是瞧不出对你的学生还不错。”
裴时清淡淡一笑。
长公主忽然松弛下来,她懒洋洋地抚弄着手腕上的红翡滴珠累丝金镯,“只可惜还不到荷花开放的季节。”
棠梨静静等着她的下半句话。
果然她话音一转,指着下面放着的一条游船道:“当年本宫邀请五位画师替我作画一事,你有所耳闻吧?”
棠梨躬身朝她行礼:“小女必将竭尽所能。”
长公主将手搭在婢女的手臂上,嗓音疏懒:“裴大人,既然要为你这学生当说客,便陪本宫一同游湖吧。”
棠梨并不知道当年裴时清被人设计落湖,此后再也不会参与游湖一事。
倒是长公主身旁一个年长的嬷嬷不动声色打量了裴时清一眼。
裴时清唇角勾着一丝浅笑:“是,殿下。”
小厮牵来游船,裴时清和长公主先后上了船,棠梨则在湖心亭中摊开宣纸。
游船入湖,如同落叶在湖面上泛起层层涟漪。
长公主坐在船头,倒了一杯酒递给裴时清,“裴大人今日可是一再出乎我意料。”
日光倾洒在裴时清的衣袍上,一半雪白刺目,一半则在阴影中泛出发冷的色泽。
裴时清举起酒杯一饮而下,“殿下说笑了。”
长公主不再说话,只眯着眼睛晒太阳。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那少女手执狼毫,正在伏案作画,她偶尔抬头看向自己。
两人目光相交之际,对方便会冲她微微一笑。
长公主感慨,说是在作美人图,殊不知画师自己也是一副美人图。
心底的怀疑忽然就消失了。
魏汐是什么人?
她带着幼弟生活在吃人的宫闱里,父皇不宠,母妃无法倚靠,她不仅平平安安活下来。
甚至一手谋划将弟弟送上那个位置,又搅弄风云废了前太子,叫谢家倒台。
这样的人,又在怎么可能看不出一个小姑娘的谋划呢?
想要接近她的人太多,她不在乎多这么一个。
若是有异心,杀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