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在空青身旁,不像是一国的王储,反倒像是这美貌祭司养着的面首。
空青被她半抱在怀里,揽着腰往前走,听得耳边传来的打斗声,心中隐隐产生了一种安稳感。
两人沿着长廊走向神殿深处时,空青靠在沐朝颜的怀中,不知怎么地就想到了一桩旧事。
约莫是她被绮华掳走的第二年,魔宗于万境之森设伏,抓了不少剑宗修士。
沐朝颜为了救同门师兄弟,夜闯魔宗,被老魔头赫连禅重伤,传送符失效,误入了绮华的寝宫。
那时空青已经被绮华毁了半张脸,只能做个无用白面花瓶,被她困在寝宫中,日夜折磨。
当夜她回到寝房,再次遇到了沐朝颜。
黑暗之中,沐朝颜将她抵在墙上,以剑架在她脖子上,威胁她道:“不许动!”
空青浑身都不敢动弹,在漫天篝火与搜索的魔宗弟子脚步声中,嗅着这个熟悉的气味,竟生出了一股莫大的欣喜。
她听话的没有动,甚至很冷静道:“我知道你是谁,我也是被魔宗公主胁迫而来的丹宗弟子。”
为了证明自己的身份,空青甚至主动握住了沐朝颜的手,透过她沾满鲜血的掌心,将灵力传了过去,温声道:“沐道君,我会帮你的。”
沐朝颜收了剑,在摇摇欲坠间,难以置信地望着空青,颤声道:“你……”
故人相逢不相识,空青压住了自己的情绪,抬手揽住了沐朝颜单薄纤细的腰,又重复了一遍:“信我,沐道君。”
在这之后,空青救下了沐朝颜,将她安置在了自己的寝殿里。
这件事当然瞒不过绮华,所以空青赌了一把。
那时空青已得知魔宗侍奉白凃的事情,所以她赌绮华会为了她,愿意放沐朝颜走。
当晚安置好沐朝颜后,空青主动去寻了绮华,向她求了一样东西——四方阵图。
绮华得知缘由,气的当场抽出鞭子,差点没把她打得半死。
可空青挺直了肩膀,跪在地上,顶着满身伤痕,就是厚着脸皮求她:“沐道君救过我,我想还这份恩情。”
“只要公主放了她,此后我任凭公主差遣。”
绮华跪坐在床上,手持钢鞭指着她,怒声道:“你连让你活着都不肯活着,如今为了一个沐朝颜,却跪在我身前。”
“好啊空青,你果然是重情重义,哪个都不偏不倚啊!”
空青却摇摇头,很是郑重道:“非是如此,我一半是为了报恩,一半是为了公主。”
“我可以白凃起誓。”
空青抬手捏诀,挺直了腰杆道:“我以白凃起誓,今日请愿,别无二心。若有朝一日我背弃公主,愿五雷轰顶,神魂俱灭,不得好死……”
她收了誓言,掀起眼帘淡淡地望着绮华,嘴角勾着一抹笑,很是肆意洒脱:“绮华公主,魔宗本意并不是灭杀沐朝颜,她是剑宗魁首,杀了她,会引起六宗围剿。”
“你还不如借我之手,放了她。这样魔帝陛下那边能过去,五宗四海也不会因沐朝颜对魔宗下手。”
空青胸有成竹,说得有理有据。绮华指着她,狠狠地看了好一会,才咬着牙拎起床边的衣物,冷声道:“起来,替我更衣。”
“我随你去看沐朝颜。”
绮华最终放走了沐朝颜。
只不过放沐朝颜走之前,绮华封住了她的所有灵力,将她捆住,扔到了空青怀里。
在那个暗淡无星的黑夜里,空青裹着黑袍,拥紧怀中的沐朝颜,跟随在绮华身后,骑马疾驰奔向阵法封锁的白凃城外。
白凃城旷野无垠,冷风透骨。奔驰的幽风里,只有两人相互依偎的温暖。
只是短暂的体温相贴,却让空青觉得很平静。
逃离的路上,窝在空青怀中,不断渗着血的沐朝颜抬手揪着她的手臂,颤声问:“阁下,你在魔宗有没有遇到一个喜欢穿红衣的姑娘?”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赤色眼眸,颜色红的像是彼岸花……”
“个子很高,皮肤很白,长得很好看……你见过她吗?”
空青心里一怔,摇摇头:“未曾见过。”
倒是前头奔驰的绮华冷笑一声,讥讽道:“想不到你也惦记着绯月那个死丫头的花人呢。”
“一年前,那个花人为了救妙音阁那个死丫头,早就死了!”
沐朝颜眼眶一下就红了,死死地盯着绮华的背影,目眦欲裂。
走到没有城中阵法屏蔽的地带,绮华掏出了四方阵图,对着空青怀中的沐朝颜散漫道:“沐朝颜,我惜才,看在你天资惊人的份上,这回我就偷偷放了你。”
“你再闯一次白凃城,下次就没有活路了。”
沐朝颜没有回答绮华的话,只是紧紧地握住了空青的手臂,苍白着脸,颤声问:“是你吗?”
空青没有回答,绮华却一伸手,搭在沐朝颜肩上,一把将她拽过来,开启了四方阵图:“走你!”
随着阵法一阵亮起,吞没了三人的身影,三人霎时间出现在万境之森上空。
绮华松开手,一把将沐朝颜砸向有剑宗修士出没的地界,冷声道:“滚回你的剑宗,别再来我白凃城了!”
沐朝颜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坠,她极力地挣脱封印,仰头望着上空那两道悬浮的紫色身影,声嘶力竭道:“等我!”
“姑娘等我!有朝一日,我定会救你出来!”
声音在远去,唯有冷风,灌入怀中。
空青披着黑袍,垂眸望着沐朝颜如白鹤折翼般下坠的身影,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眼里含着笑,心中却想:你次次都如泥菩萨般过江难保,又能救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