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日出讲到日落,又顶着漫天星光,讲到次日清晨。
第二日,空青开始介绍荒漠诸国:“以百花国为例,她们中侍奉白凃的花祭司,多半都会治愈神术。”
场下年轻的银月国民十分惊讶:“百花遗民竟然也会神术吗?可神谕不是说,只有银月人才会产生神降者,这是白凃对我银月子民的恩赐。”
空青微微一笑,从容道:“自然,百花国在并入我银月版图前,也是一个由白凃庇佑的国都。”
“不仅是百花人,还有罗梭人,瀚海人,沧澜人……”
作为军奴,沧澜人其实和神侍者一样有着强悍的体魄。
可国破家亡后,为数不多的沧澜人与瀚海人,为了维护自己在银月国中的地位,做好银月王庭的狗,比起一些银月人,更会压榨罗梭人与百花人。
在银月国,大多数农场与花街柳巷的管理者,都是瀚海人。
如今‘黄沙’将至,灭世来临,无论是瀚海人还是沧澜人,都会是银月人舍弃的对象。
为了能提高罗梭人与百花人的地位,空青需要让这些互相针对,仇恨许久的人联合起来。
她又费了一天一夜,讲述五种民族的历史,最后做出了总结:这世间所有人都是白凃的子民。
当末日来临,大家只有一起携手,才能共度难关。
到了第三日,所有苍狼城的百信都汇聚在广场,听得空青传道:“性命攸关之际,弃人性命于不顾之人,是为不义。”
“不义之人,会遭神遣。”
底下的信徒问:“什么是不义。”
空青解释:“若人深夜与友人并肩行走,遭遇饿狼袭击,却将友人推出去挡住饿狼,博得生机。”
“这是人性本能,却是不义之举。”
“恰如先前汗那岩祭司下令,在明知‘黄沙’来临,可苍狼城能庇佑百姓,却将村镇之民拒之门外。”
空青抿唇一笑,若莲花绽放:“达者兼济天下,银月人得白凃神降,是为了来这世间庇护万民,而不是仗着自己强大,欺凌弱小的。”
“以蛮力征服他人者,必将会被蛮力反噬。”
空青又举了诸多种种例子,一一点化信众。
一连五日弘道,苍狼城中仍旧有不同民族的争斗,可矛盾却比前些时候要缓和不少。
至少一些银月人在看到罗梭民时,不会骂他们罗梭黑猪了。
到第十日后,空青在苍狼城的弘道,传到了银月国各地。开始有人根据“圣子”之言,主动打开城门,接纳城外的百姓。
比起沐朝颜一开始的计划,空青的做法温和且缓慢,却有着意想不到的效用。
沐朝颜对此很感慨:“在银月神殿的驯化下,这里的百姓形成了固有的框架。觉得百花人就该是奴隶,罗梭人就该是农奴……”
“可当你告诉她们其实她们是人的时候,她们就真的是人了。”
空青敛眸,淡淡道:“因为她们真的是人啊,只是有太多人不想让他们做人,久而久之,他们也习惯觉得自己是牲畜了。”
“可是哪个人诞生于世,是为了做别人的牲畜呢?”
沐朝颜点点头,似乎觉得这话有些耳熟,好一会才沉吟道:“此情此景,我倒是想到了一件陈年往事。”
空青有些好奇:“什么往事?”
彼时沐朝颜怀抱着弯刀,站在空青背上,望着她单薄的背影,脑海中升起一段朦朦胧胧的影像:“约莫是十岁时,我初次到妙音阁,我在阁中住了两个多月。”
“这两个月里,都是一个妙音阁师姐在照顾我。那个妙音阁师姐,有一个花人。”
沐朝颜的记忆断断续续,说话也有些卡壳:“某次我与箜篌比试,箜篌划破了我的法袍,回去之后那个妙音阁师姐看到了,就拿我法袍去修补了。”
“法袍再送回来时,上面绣了一朵花。”
空青心里有些不太自在,好一会才问:“那朵花,是不是你师姐那个花人姐姐绣的?”
沐朝颜点头:“嗯,是她绣的。”
空青又问她:“绣的什么花?”
沐朝颜想了想,好一会才说道:“是水仙。”
“当时我很诧异,那个师姐就很骄傲,和我说她的花人是如何如何厉害。不但会刺绣女工,诗书也是一绝。”
“我当时年纪小,没有接触过花人,只隐约知道,是一种被制作出来专供修士双修的宝器。”
“所以我就问了一句话——”
话说到这里,空青脑海里却浮现出很久远的画面——
那是在绝境的第五个月,她无法抵抗灵园的侵蚀,最终还是选择与沐朝颜双修,憋屈地活下去。
那时候她觉得什么都没意思,明明没有了修士的压迫感可这样的体质,还是让她活着想朵菟丝花--没有修士就会死。
于是那天清晨,醒来之后她爬到山顶,跳了下去。
结果花人的体质太强悍,她跳下去没死。反而惊动了林中的五品妖兽,将她撵了一路,灰头土脸。
被撵得没办法了,空青发现自己也不是那么想死在这里,最后成为树人扎根在妖兽腹部里。最后还是施展术法,将这妖兽斩杀了。
杀了之后,她拖着妖兽的尸体回到原先和沐朝颜扎营的地方,将这妖兽扔在眼巴巴蹲在洞口望着自己不敢靠近的沐朝颜,没好气地说:“我饿了,沐小道君把这妖兽处理了吧。”
沐朝颜双眼这才亮了起来,乖巧地应了声嗯,拖着妖兽去了河边开始处理食材。
空青跟在她身后走,到了河边生了一把火,就着她处理好的一块灵肉烤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