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自己的经历留在这石壁上,想来也是为了给予有缘之人他日茫然时,能在她的经历中获得一二教训。”
“应当珍重地好好学习才对。”
空青受教,转着手持的念珠,谦虚道:“师尊说的是,是我想的已采了。那便继续看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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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年轻的无情道剑修,约莫是在山上待的太久了,对自己的红尘心很是迟钝。
她观那花人已然有主,既酸涩,又有种全了念想的圆满。
“如我期望那般,她有了一个体贴又鲜活的花主。我既是为她感到开心,又是……”
“纵然我预设过她会与人共度春宵,可真当我亲眼目睹时,不知为何有种魂飞魄散,惊碎九霄的感觉。”
“若让我回想起那日的感受,我只有一种感觉,那便是:疼。”
“疼,又痛又疼。好似神魂深处,被挖开了一个大洞,呼啸的冷风灌入心口,连带着识海也一并模糊了。”
“那一日我拄剑立在雪山之巅,撤下了所有的灵力防护,企图用冰雪的寒冷冻住侵蚀四肢百骸的疼痛,以换得喘息之机。”
“在头脑冷静下来之后,我忽而意识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情感,像是羡慕,又像是嫉妒。”
“可我是个无情道修士,终究是要断情绝爱的。我明白,于她而言,我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她不过是我红尘炼心的一道劫,过去了,就能升阶。”
“而我对她来说,也不过是一个错误的花主。等到有合适的,我俩分开,着实再好不过。”
“有时候我很赞叹无情道的好处,许多事都能理智的分清,一如金清水白,木火通明一般,分分明明,不掺杂任何东西。”
“理智主宰一切,我的思绪也在风雪中缓了下来。”
“我们并不合适,我升起来的红尘心,不过是一场贪欢的妄念。一夜欢愉过后分开,实属平常。”
“我不应该觉得痛,我应该觉得欢喜。”
“人生在世,修道路漫漫,能遇到一个欢喜之人,是我的福缘。”
“我应当欢喜,我应当是欢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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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青与沐朝颜悬在石壁前,望着这剑修一遍遍说服自己,颇有些感慨:“这剑修倒是剑心通明,显得十分明白。可情感上,却好似总也放不下。”
空青偏头,望向沐朝颜,与她说道:“师尊,你说人与人相逢,仅能同一段路,却不能走到中途,是缘还是劫?”
沐朝颜淡淡道:“人与人相逢,本就极为稀罕,能彼此携手同行一段,自然是福报。”
空青轻哼了一声,又问了一句:“若是因为这段缘,毁了道心又该如何呢?”
沐朝颜便答:“那就是她的劫了。无论缘劫,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是啊,该来的总是要来的。”空青重复着沐朝颜的话,却在心中想,该走的总是要走的。
就好似她的师尊沐朝颜一样,她如今已经是大乘期,出了这秘境,只怕很快就破境入渡劫飞升。
若是她在道途上无缘,能与师尊待在一起的时日无多。
空青叹息了一声,与沐朝颜道:“师尊,我们继续看下去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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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剑修似乎在雪山顶上,练剑发泄了一通,这才平复了心境,回到水波不兴的状态,提剑回到人群里。
她与相熟的几位道友,在冰雪中,围绕着篝火,谈笑吃肉。
“我从未见过如此明艳的篝火,尤其是在她身侧点燃的那一簇,显得格外的明亮。”
“火焰跳在她的红衣上,令我想起初见时,她那一身如火的嫁衣。”
“她的确是一个很出色的花人,烹调技艺无比绝伦,但却并不张扬。我看着她坐在角落里,一边烹调着烤肉,一边喂了她的花主八十七次。”
“她的花主说起与她的初见,我方才知道,再遇到我之前,她有过一个特别糟糕的花主。”
“我憋了一夜的话没忍住,最终还是说了出来。我与她说,若是当时我知道她遭人欺凌,一定会留下她的。”
“无论喜欢或是不喜欢,我都觉得不能让她受委屈。”
“她听到这话很诧异,其他人都很诧异,就连我也很诧异……”
“我忽而意识到,她是别人的花人,我不能过于亲近。这着实是一件奇怪的是,明明她是她自己的,她不应该属于任何人,为何却偏偏归属于一个妙音阁修士呢?”
“难道与一个花人在一起就能拥有她的全部吗?”
“我不能想很多,很快,我与好友一同进入了秘境。夺宝争斗里,我被人所伤,也发现了她是个能修炼的花人,她又一次救了我。”
“在秘境坍塌后,她抱着我从洞穴逃出来,滚入了雪地里。”
“我中了毒,失去所有的防护灵罩,在冰天雪地里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她的体温。”
“好暖……好暖……”
“又是因为毒,她为了救我,又与我在一起了。”
“因着这毒,我忘却了所有一切的顾忌,一点一点褪去我身上的枷锁……”
“礼仪,廉耻,骄傲,道心……”
“将自己送入她的怀中。”
“清醒时候,我想问她,若是抛却她的花主,与我在一处如何?”
“可还未等我问出这话,她便匆匆离开,寻她的花主去了。”
“后来我总在想,是不是因为她的花主比我年幼,所以她更爱她。是不是她的花主比我柔软,所以她一次次挡在对方身前。是不是她的花主爱她护她,她才愿意为了她出生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