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断情绝爱后(233)+番外
心事通常都是想出来的,陆轻舟深知如今想再多也是白想,只柔声说道:“相隔数十年,难免有生疏之感,可情份终究是不变的。”
郁润青闻言果然大受宽慰:“也是,起初我还一点都不认识你呢。”
两人说着话,外头忽然下起雨来。夜间的山雨,是一片随着风走的云,郁润青去关窗的功夫,那噼噼啪啪的雨就见小了,她朝窗外望了望,回过头唤陆轻舟:“陆师姐,你来。”
陆轻舟靸着鞋下了地,走到她身旁,忍不住笑:“你是叫我来赏月的?”
“下完雨月亮都比平日里更白。”
“嗯……”
初十的月亮,并不算圆满,却在一场雨后格外的明亮澄澈,连屋顶湿透了的灰瓦也显得熠熠生辉。
陆轻舟一时走神,忽觉肩上一沉,偏过头去看,原来是郁润青将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披在了她身上。
分明喝了许多的酒,到现在还半醉半醒的,可这衣裳却没有半点酒气,只有鲜甜的橘子香。
陆轻舟弯起嘴角,此刻杂念全无,心中已经是十分的满足。
正所谓一场秋雨一场寒,重阳节之后短短半月里,淮山就大大小小的下了十来场雨,天真是一日比一日更凉。
虽有在服药,但春蓬的剑伤总不能痊愈,郁润青仍然比旁人更怕冷,一早起来,特意穿了件厚衣裳,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说严严实实,是因为把脸也遮住了。自从重阳节那日戴着面具出去转了一圈,郁润青就从中找到了乐趣,之前终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待在小拂岭,是不愿意惹“人家认识她,她不认识人家”的麻烦,现在拿面具一遮脸,再加上陆掌教给的出入玉牌,想去哪就去哪,别提有多自在。
不过郁润青并没到处乱跑,她常去的无非是戒律堂和玉卿台两个地方。
可一连三日,都在玉卿台扑了空,根本没见着岳观雾。这第四日,郁润青特意早早的出了门,想着今日总能见到一面。
其实去见岳观雾,也没什么要紧事,就是单纯觉得她如今实在是太清瘦,脸色又那么苍白,简直像一张纸,郁润青想趁着秋后这段时间给她补一补身体,所以来的时候还带着用文火煲了两个时辰的参鸡汤。
功夫不负有心人,刚到玉卿台就碰上了岳观雾。
“师……宗主。”郁润青有点别扭的唤了她一声,随即拎起手中的黄花梨食盒,笑得眉眼弯弯。
岳观雾沉默片刻,将郁润青带进了玉卿宫内院。
周遭没了外人,郁润青才把食盒放到桌上,取出里面的暖玉汤盅:“我给你煲了参鸡汤,欸,还热着呢。”
野山鸡用文火煲了两个时辰,已然炖的十分软烂脱骨,可汤却一点也不浑浊,郁润青用勺子拨开浮在表面的红枣和枸杞,盛出来一小碗放到岳观雾面前:“正好趁热喝。”
这汤盅并非凡品,参鸡汤仍然滚烫,岳观雾舀了一勺,悬在碗上,说不上喜怒地问了一句:“你前几日也来了?”
“嗯,我想问问你什么时候有空,让你到我那去吃饭,可每回来你都不在,我干脆就做好了直接带过来,你要吃的时候热一热也是一样的。”
待郁润青说完,岳观雾终于将那一勺参鸡汤送入口中,微烫的汤染红了她原本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倒显得脸上也红润了不少。
郁润青很高兴,也有意和岳观雾好好谈一谈,便摘了面具,跨坐在椅子上,单手托着腮,笑眯眯地问:“味道怎么样?”
岳观雾这时才抬眸望向郁润青。
她穿着一身颜色极翠的蓝衣,衬得人唇红齿白,黑发高高束起,俊丽的眉眼间藏不住的少年意气。
岳观雾忽然想起,她在家时的确喜欢这样反着坐,为此还总是被郡主娘娘嗔斥不雅,说她坐没坐相站没站相,一身的懒骨头。不过因她只在私底下这样散漫,人前一向无可挑剔,郡主娘娘也不是一定要她改了这毛病,仅仅责备几句罢了。
“师姐?”郁润青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岳观雾回过神,微微颔首道:“……嗯,好喝。”
“那我以后常给你做!”
“嗯。”
无独有偶的,郁润青也提起了郡主娘娘:“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只要天冷了,母亲就会给我们炖鸡汤,她说这样入了冬才不容易着凉。”
“记得。”
“哎……真想回家。”似乎清楚岳观雾无意和她交谈,郁润青自顾自地说:“可是我又不敢回去,不回去,好像家里就一直是从前的模样,永远不会变。”
这世间哪有什么事永远不变的。岳观雾这样想,却什么也没说,毕竟十九岁的郁润青生命有限,无需为只言片语惹她烦恼。
而郁润青也没有因为得不到回应就感到窘迫拘谨,趴在椅背上出了会神,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道:“欸,对了。”她兴致勃勃地说着一些再稀松平常不过的小事,眸光雪亮,似秋日里清凌凌的湖水。
岳观雾看着她,又不禁回忆起过去的事。
住在竹园的那两年,郁润青也总是这样,为着送一点吃食特意跑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叽里咕噜的说上一大堆话,那时候,也是一件事讲完,发一会怔,又以“欸,对了,差点忘记告诉你”做开头再讲另一件事。
不知不觉,小半日便过去了。
分明是那么遥远的记忆,可如今想来却恍如昨日。
岳观雾笑了笑,倒有些释然。
喝完那一盅参鸡汤,郁润青重新戴上了面具,两个人一起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