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航(18)
冬日的缘故,Brekkefossen瀑布水流不算大,但景观依然值得这趟徒步。
梁宛喜欢冬日风光的寂寥和宁静,撇下周沥独自来回踱步,拍了许多照片。
离开弗洛姆小镇,前往古德旺恩,轮渡经过峡湾,天从蓝调中复苏。船尾一面诺大的玻璃窗将景色分割成三幅画,白色浪花隐没在山脚下。
十一月底游客不多,清静。
从上了船开始,梁宛就不怎么说话,连照片都只拍了几张,一直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一言不发。
周沥浏览完邮件,抬起头看见天尽头的山峦之巅的团状云,酷似一座长在山头上的城堡。他想问梁宛要不要拍照,转头发现她用头抵着墙,眼睛半合着,嘴唇失去些微的血色。
他蹙起眉头,用手背探了探她额头的温度,“身体不舒服?”
梁宛摇头又点头,“我可能有点晕船。”
“有带晕船药吗?”
“没有……”梁宛用力睁了睁眼,“程度不算重,没什么大碍。我小时候坐过几次船,都没什么事,我还以为我不晕船呢。”
她笑了笑,略显勉强。
她生活在内陆,即便是坐船也只有湖上的人力小舟,至多半小时,体会不到晕。
梁宛一坐上交通工具就爱睡觉,现下晕船了更想睡,摇摇晃晃中,她的意识断档了。等再醒来时,她靠在Lee的肩头,身上披着他的围巾。
灰色羊毛的触感绵软亲肤。
迷迷糊糊的梁宛本能用脸颊去蹭了蹭。还有清香,她把鼻子埋了进去,更满足地闭上眼。
三秒后,理智赶跑了瞌睡虫和本能,她猛然睁开眼,佯装成刚醒的模样,不慌不忙坐起身收拢他的围巾。
“我睡了很久?”
“不久。”
周沥动了动被她压了许久的肩膀,垂眼看她。
梁宛说:“谢谢你的围巾和肩膀。”
周沥笑而不语。
谢谢肩膀是一件很古怪的事。向人道谢却避开目光也一样古怪。
他不动声色重新系上围巾,问她:“还晕吗?”
“好一些了。”梁宛稍有点精神,拿出相机又拍了两张,“我们还有多久到古德旺恩?”
“马上,”周沥握住她的手腕,缓缓地,她的相机和人都转向船头的方向,“那个码头,我们的目的地。”
他在指引她。
远远地,梁宛视野里出现了岸和码头。但她的心思不在那里。
Lee离得很近,指腹搭在梁宛的指骨上,掌心贴着她的手背。他的掌心特别热,不知什么缘故,灼着她。这未曾预料的触碰就像天空劈了道闪电下来,梁宛震颤。
她慌忙把手压了下去,悄然远离他。
“嗯,那就好。”
手心里空落落,周沥低眸,视线追随她蜷缩起的手指,半晌才弯了弯唇,什么也没说。
渡船靠岸,梁宛健步如飞登上岸,强忍着头晕目眩,一副积极查攻略的做派,将周沥抛在身后。一左一右两个行李箱,远远看去像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斗鸡,全身羽毛都炸开了,气势非凡。
然而换乘巴士却实在简单,只需跟着人群在站头等巴士即可。不一会儿,周沥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身边,接过她的28寸行李箱。
距离再度拉近。
去沃斯的路上梁宛也在睡觉,只不过这次是靠着车窗,中途停下欣赏山谷风景也是一个人冲在最前方。
她看上去精力无限,可就是远着周沥。
周沥并不急进,也不是会像无头苍蝇那般行事的人,他喜欢安静观察,慢慢琢磨透一个人。
在经历最后一程᭙ꪶ 的火车后,他们终于抵达卑尔根,不断换乘交通工具使梁宛有些疲乏。
天色早在不知不觉中变暗,一整天都在躲避Lee的梁宛终于在冷风中开始清醒思考。她知道她不该躲着他,像一个只想利用他身体却不付出一点情绪价值的渣女。但她本就是这样的人,与人相处的距离只有100或10,没有中间地带。
她尴尬、拧巴还作得要死,她相当乐意承认自己的缺点,甚至夸大缺点,只不过她改不了。
所以她在现实里谈不成恋爱,所以她才会远赴挪威做疯狂的事。
“Lee,我订了两晚这家酒店,你看看可以吗?”
她把手机递到他面前,向他展示酒店信息,没有过多的言语。
周沥低头,手机最上方正巧跳出谢晚馨的微信消息。
「谢晚馨:陈知渊回国进大厂了,单身呢。要不要和他再续前缘?毕竟你们当初可……」
梁宛许久没等到他的回答,疑惑地抬起头,“Lee?你不满意这家酒店吗?”
她可是狠心下血本才订了这家卑尔根大教堂边的酒店。
Lee看向她,一双眼像刚切割好的宝石,锐利又吸引人,梁宛险些失神,快速收回视线和手机。
“这家很好,你破费了。”周沥淡淡道。
“没事,应该的。”
梁宛摸着良心,心想这是应该付出的代价。
到酒店办理完入住,梁宛精疲力尽,望着窗外寒风凛冽的街景,询问周沥愿不愿意就近在酒店吃晚餐。这是一家五星级酒店,想必不会难吃。
周沥同意了。
梁宛觉得他其实是一个挺随和的人。
餐厅位于酒店二层,有一块视野绝佳的露台,可惜天寒地冻,没有人在室外用餐,倒有零星几人走出去拍了些照又回来。
梁宛高估了挪威任意一家餐厅的食物,她照着菜单上的推荐菜点,却发现大多是华而不实,味道只是过得去。和价格摆在一起,多少有些让人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