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航(34)
在播放器切到Somewhere Only We Know后,她暂停了音乐,关上房间里大部分的灯,只留下书桌边一盏圆形台灯。
她止不住咳嗽,只能把头埋进围巾里,咬着唇尽可能降低发出的噪音。梁宛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体温已经降下来不少,几乎感觉不到异常。但鼻子和嗓子仍在遭受摧残。
她翻出冰箱里的水,吞下一颗药,朝床上看了一眼。Lee已经闭上眼睛,似乎睡着了。
梁宛不敢睡,她怕自己一觉睡到天明。
徐菲林已经往她的邮箱里发来几份工作文件。
梁宛垂着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往自己的鼻子里塞了两团纸,张着嘴呼吸,索性用工作麻痹自己。
翻阅文件间隙,谢晚馨插科打诨同她聊了两句,又问她要不要干脆视频聊天。
「不行,太晚了会吵醒人。」
话发出去梁宛就懊悔不已,但撤回已来不及。
谢晚馨不解:「你不是一个人吗?吵醒谁?」
梁宛醉酒或生病时的大脑总是格外迟钝,和缺根筋的陈彦差不太多。
梁宛:「晚馨,等我回北京再聊吧,我想睡觉了。」
谢晚馨发了一句好吧,没有刨根问底。
安静的房间里,梁宛只听得见自己有些粗重的呼吸声。她揉了揉自己发痒的眼睛,重新扎起已经蓬乱的头发。
梁宛抱着双腿静静坐了许久,坐久了脖子累,便把脸靠在膝盖上。
她还是第一次看见Lee睡觉的模样。
不敢靠得太近,恐惊醒他,也怕将他的模样记得太清楚,难以忘记。
像春季之前的一场潮雨,没有预兆地落下,湿淋淋地吹着风。
不能继续想下去。
梁宛收回视线,蹑手蹑脚走到卫生间擦身,进行简单的洗漱。做完一切又回到房间,收起摊了一桌的物品,放好充满的充电宝,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是否有落下东西。
最后,她撕下一张酒店的便利贴,想了很久才写下一行字。
起身要离开时,她又想起了什么,从钱包里翻出仅剩的一千克朗现金,和便利贴一起压在了床头的纸巾盒下。
再抬起头时,又看见那张从第一面起就吸引她的面孔。梁宛半蹲在床沿,看着他。
光影分割他的面庞,一半藏匿在阴影中。
良久她笑了笑,开玩笑似的对自己说眼光不错。
他样貌好,性格也不坏,头脑也聪明,很优秀的基因。
有一瞬,她有亲吻他的冲动。
但梁宛不会那么做。
理智勒住了她冲动的身体。
梁宛起身,遏制住咳嗽的欲望,轻轻拖动行李到门口,再关上房门,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和停留。
头也不回地穿越凌晨寂静的走廊。
昏暗的房间内,床头灯陡然亮起。
周沥坐起身戴上眼镜,视线冷冷掠过一千克朗,拿起便利贴。
她的字娟秀有劲,用德语写着:
Es tut mir leid.
片刻之后,字连同纸被一起揉碎扔进了垃圾桶。
第15章 015
“Denise, 我知道你身体不舒服,但是既然来上班了,必须打起精神。”徐菲林今天第二次提醒梁宛, 笔帽在会议桌上敲了敲。
从挪威回来后第二天,梁宛就顶着堵塞的鼻子和几乎失去声音的嗓子开始上班,大脑嗡嗡的, 时常对一些话反应不过来。
梁宛的状态比在挪威的最后一天更差。
拖着未痊愈的身体坐长途飞机是她这辈子不想再经历的事。
航班起初因为天气原因延误三小时,一夜没睡的她在机场椅子上忍不住打瞌睡,等到登机时, 她的脖子落枕了,疼痛难忍,只能一直侧着。
飞机上,她身边是一位体味颇重的男士。梁宛并非不尊重人,只是那种味道混合着古龙水的香气,让本就头晕的她更想呕吐。
好在第一程的时间并不算长。在中转机场的洗手间内,她看见镜子里眼眶通红, 满眼迷离的自己。
真是狼狈。
这算什么?做坏事的报应吗。
从洗手间出来后, 梁宛才后知后觉这趟的中转站是慕尼黑。
Lee长居的地方。
购买机票时,慕尼黑不过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地名,现在却好像多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意义。
慕尼黑飞往北京的班机上,头疼伴随着一夜未睡的胸口疼开始反噬。梁宛用两团纸塞住鼻子,带上口罩, 眼睛却还是痒到睁不开。不仅如此, 因为忘记提前值机, 梁宛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靠过道的位置, 总好过在中间当夹心饼干。但每一次好不容易入睡后,坐在里面的人便要去洗手间, 她不得不起身让出位置。
本就浅眠的她更是睡不着,不断的惊醒折磨得她精神脆弱。长途飞行时,经济舱的空间显得格外残酷。航程刚过半,梁宛的腰就已经疼得令她崩溃。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疼,仿佛被拳击手打了一遍。
历经九九八十一难回到家后,梁宛强忍着猝死的风险冲了一个澡,只将行李丢在客厅后便倒头就睡。
她几乎睡死过去了。
但这一觉没能让她的精神与身体缓过来,七小时后,她就顶着黑眼圈和速率过快的心脏返回公司。
午休时,梁宛还举着筷子,眼睛就已经闭上了,头耷拉着就快掉进外卖盒里。
陈彦及时出现捞了她一把。
“宛姐,你怎么困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