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航(63)
“我拒绝。”
她握着门把手,淡淡回应后迈步走了出去。
“汪、汪!”
一条扫帚似的尾巴, 忽然从休息室的沙发边一路晃到梁宛面前。肥墩墩的身体冲到她脚下, 扒拉了几下裤腿,坐定,歪头朝着梁宛吐舌。
梁宛虽然对狗有些脸盲,但胖虎的长尾巴和圆脸实在好认。
视线从脚边的煤气罐上移,她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正惊诧地看着这一幕。他走路不太顺畅, 跛着一边的腿。
“还没见胖虎对Lee之外的人这么乖巧过。”
不出意外, 他就是胖虎的主人。
梁宛朝他点了点头, 露出一个公式化的笑容, 忍着没有去摸胖虎,干脆利落地从电梯离开。
霍易斐好奇的视线跟随她片刻, 直到推开周沥的办公室门才收回。一进来,他就松开了胖虎的绳,扬着眉毛说:
“刚才走出去的是谁?胖虎很喜欢她,居然会乖乖地在她脚边坐下,稀奇事。”
周沥看了他一眼,回到办公位坐下。
“你和她通过电话。”
霍易斐花了几秒钟去理解他这句话,“我怎么会和她通过电话,我今天可是第一次见到她……等等,难道她是之前捡到胖虎的那个好心人?”
周沥没说话,但霍易斐知道他的脾性,不说话多半就是默认。
“那我应该追出去,她上次不肯要报酬,我应该谢谢她。”
刚想动身,周沥出声制止他。
“她现在不会想看见你。”
霍易斐指着自己,双目圆睁,“怎么?我长得青面獠牙很可怕吗?”
“嗯。”
真不客气。
“嗯个鬼!我明明风流倜傥。”霍易斐往沙发上一靠,翘起二郎腿,把胖虎抱进怀里,“她来找你做什么?”
准备敲的回车键长久没有按下去,周沥闭眼凝神,半晌道:“没什么。”
办公室里充斥着冬日的寒意,霍易斐忘了一眼出风口,随口吐槽,“冷气开这么足,也不怕冻僵。”
但他的余光却自始至终落在周沥脸庞上。
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多年的好友。如果这还看不出异常,他岂不是愧对自己在朋友间“心理导师”的称号。虽说周沥从没把他当过心理导师。
霍易斐和林晓茵的恋爱过程并非一帆风顺,争吵、分手、家庭变故,撑过难关走到现在,依靠的不仅仅是相爱,也有他在某些事上的高情商。
以灰黑色为整体基调的空间里,粉红色不可能不显眼。
霍易斐抬了抬下巴,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桌上这么多现金是怎么回事?你们刚进行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他插科打诨着,“你该不会是被她包养了吧?”
说着霍易斐便起身走过去,拿起那叠钱慢悠悠数起来,“让我看看你这朵高岭之花值多少钱。”
在一段时间里,翻纸钞的沙沙声成为空间里唯一的声音。
一直数到最后一张,周沥都没有说话,他在工作吗?也并不。他始终捏着手里的那只钢笔,拾起又放下,再拾起,目光看似落在身前的文件上,可只是固定在了第一行。
霍易斐根本没有数纸钞的张数,只大致知道有几万元。他一直在观察。
“你也不是很值钱嘛,这是包月还是包年?”
周沥没反驳,确切地来说,是根本没有搭理他的调侃。
视线顺着手里的钢笔延伸至偌大的玻璃窗,一整片玻璃,只有一条分割线,从中切割光芒刺眼的太阳。
霍易斐欲言又止又言,想起上次的铁树开花论,他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你们……发生过什么?”
“她是广告公司的职员,”周沥睨了他一眼,沉声,“仅此而已,收起你的想象力。”
答非所问可不是周沥的个性,这更验证了霍易斐的猜想。不过他也知道周沥的这张嘴有多难撬开,于是识趣地转移了话题,说起自己重启事业的进程。
霍易斐最近为之烦恼。
他当惯了少爷,不想给人打工,但从头再来去经历失败,他又缺乏那勇气。他想过去辅佐林晓茵的事业,但她明确说过不希望家人朋友掺合进她的工作,她不像霍易斐,从一开始就认定两个人会走到最后。她永远保持着随时可能抽身的准备。霍易斐当然为此感到过受伤,但他也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她,只能妥协。
眼下他只有两个选择,回浙江学习接手父母的厂,或者留在北京给别人卖命。
林晓茵劝他回去,但如此一来,他们又是异地,他从德国回来的意义就消失了。
听完他的阐述,周沥问他一周的时间里能和林晓茵相处多久。
霍易斐想了想,愣住,时间短到他不知该如何计算。就算两个人共同在家,也是各做各的,只有偶尔她有闲情逸致时才会温存一番。
“浙江不是慕尼黑,和北京的距离没有那么难以逾越。”
不是说要追上她的脚步吗?
周沥这样问他。
一个人在不断进步,一个人却在原地顾影自怜,之间的鸿沟只会比距离更难跨越。
霍易斐回浙江的决定比想象中来得快,一切源于他和林晓茵谈话后受的刺激。
林晓茵是一个极度理性的人,理性到有时讲话颇为伤人。
——易斐,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来哄你。我早就告诉过你,工作之于我大余爱情,当然我不是说爱情不重要,但它不是第一顺位。我不要求你什么,我乐意让你吃软饭,我养得起你,也不会抱怨什么。但如果你内心无法自洽,就做出点样子给我看。不要一边放不下自尊心,一边又不切实地去做。